哪怕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在他面前她也永远是那个心直口快又体贴入微的小公主。

白燃不由得微笑起来，低声道：“我知道，公主永远不会真的嫌弃我，所以我刚才的话也是真心的，从您把我带出地下宫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属于您，这一生我都会效忠于您，用我手中的剑，用我这一身骨血，护您周全。”

他忽然跪下，神情庄重，言辞恳切，似乎在重新对她许下那已经被忘却的誓言。少年的脸上一片清朗之色，一字一句都是虔诚而慎重，清白的天光照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轻薄得仿佛透明，他静静凝望着她，神圣又飘忽。

虞若刚开始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听着他虔诚而庄重的誓言，脸上嬉笑渐渐淡了，露出一种温柔的平静表情，她伸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柔声道：“我相信你，白燃。”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听说，白燃这个名字是我亲自为你取的，我想我之所以挑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你吧，你就像白日里燃起的焰火，温柔而炽热，哪怕被人忽视，也保持着自己独特的光芒，你是不会为环境而改变的光与热，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火焰。”

“我想，我应该不希望你像其他隐卫一样，将自己隐于黑暗，只做附属于主人的影子，我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轨迹，为自己而活。”

自从醒过来之后，虞若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大概因为还停留在孩童的阶段，她所表现出来的一直是天真无邪、活泼灵动的形象，成日里嘻嘻哈哈好像没有烦恼，只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样子，也一直自以为是地把她当做小孩子来照顾来宠爱。

他们都忘了，他们的小公主从来不曾有过童年，也从来不曾真正当过一个孩子。

只有安心和顾娘子明白，这是从前那个九公主回来了。

夜已深，明月半轮。

烛光摇影，在墙上映出她抱膝而坐的身影，她定定地望着那个身影，明媚娇俏的容颜蒙上一层晦暗不明的光影。

窗户忽然从外被掀开，夏夜的凉风猛地吹入，墙上的影子摇了摇，她尚未惊叫出声就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少年漂亮的眼睛映着烛火更显得流光溢彩，因为心虚讨好地朝她眨了眨，他低声道：“嘘。”

虞若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干什么！”

秋珣非常自来熟地在她床沿上坐下，虞若见他挨得近不由得往边上挪了挪，警惕地护胸道：“你干什么！”

他却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后撑着，眼神放肆而漫不经心，“找你聊聊天，怎么，不行吗？”

“深更半夜，聊个屁。”她瞪着他，忍不住爆粗口。

一脚踹过去却被他握住了脚腕，他手指修长而有力，握着她的脚腕轻轻一拽，她就整个瘫倒在床上，不由得怒道：“秋珣你干什么？”

少年依旧是那桀骜不驯的模样，手指轻轻划过那脚踝上细腻的皮肤，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了疯似的踹他，他却是握紧了她的脚踝，轻笑道：“好了好了，不闹了。”

“你究竟要干嘛！”

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值差距，虞若一阵沮丧，小脸耷拉着，软软的声音显出一点扰心心肝的哭腔。

她委委屈屈撒着娇儿的娇软模样立刻让他心都化了开来，只想把她抱进怀里好生安抚着。不过秋珣对她了解实在过于深刻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假象，他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说了，这招对我没用。”

虞若震惊地看着秋珣明明心软了却能不为所动，嘟囔着：“我又不记得了。”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神情让他哭笑不得，“你今年几岁啊。”

“八岁。”虞若理直气壮地回答。

秋珣顿时被噎住了，无奈地应道，“好好好，八岁，我们簌簌还是个小孩子呢。”

“所以，你到底大半夜来干嘛？”她插着腰，一副审问登徒子的模样。

秋珣轻笑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我来找你聊天，加深我们的情谊。”

他坦坦荡荡的神情让虞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为什么要大晚上和你增加情谊？”

秋珣胳膊抵着腿儿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因为白天你都很忙啊，我们都说不上话，朋友间一定要多聊聊天才能增进感情的。而且晚上安静，多适合聊天。”

那白天她见到的是鬼吗？

不过这个逻辑，好像也没错？虞若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表情也严肃起来，抬起下巴道：“那你说，我们聊什么？”

秋珣脱口而出，“聊聊你吧。”

“啊？”虞若困惑了，眨巴着眼睛露出一丝孩童的稚气。

少年调笑的神情看上去不怀好意，“我是说，我们聊聊你要嫁给我这件事吧。”

“唔，好吧。”她点点头，故意一本正经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聊的，毕竟本公主冰雪聪明，貌美如花，又温柔体贴，贤惠持家，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之下、想要求娶我也是在情理之中。”

说着她还叹了口气，“唉，都是我这该死的魅力。”

秋珣：……

虞若见他无语的样子，顿时开心地笑出了声，眉梢眼角都是灿烂的暖意，“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哈。”

秋珣这几天叹了这辈子最多的气，他真的有一种养了一个淘气女儿的感觉，只能无奈地扶住额头，笑着摇摇头，“不，你最可爱。”

他喃喃道：“我多希望你能永远这么开心。”

虞若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秋珣望着她，眼中波光潋滟，似乎夕阳落在美玉上折射出的绚丽光彩，“我的簌簌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可爱的女孩儿。”

他神情专注而认真，明明是极为轻佻的话语，虞若却不由得红了脸，耳朵火烧似的烫，眼神闪烁着低下头，低声道：“你闭嘴吧你，成日里没个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