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的讽刺之意明晃晃的，他却毫不在意，只微笑着轻抚茶杯的杯沿，“若儿，欲成大事者须得绝情断爱，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

虞若不说话，他抬头瞥了她一眼，又笑着低下头，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模样，却轻笑着道：“别怪我没提醒虞清诏，姐姐可不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她是冰川雪原上的鹰，戏鹰，小心被鹰啄了眼睛。”

“这就不牢您担心了。”虞若不喜欢他这么说虞清诏，忍不住冷声道。

“你们还真是兄妹情深，他竟然能让你放弃心里的原则，去帮他遮遮掩掩。当初城楼之下，公主替我挡箭又硬生生刺自己一箭时的狠绝模样，我还历历在目呢。”

他话里有一丝自己都不清楚的羡慕与惆怅，仿佛隔过悠久的时光，是另一个身影在心深处投来忧伤的叹息。

虞若道：“你真的管的很多，我皇兄如何，我又如何，与你何干？倒是你这晟国新王，位置还没坐热吧，偷偷跑来我们虞国做什么，莫不是想开了，想投诚了？”

原疏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眼眸斜挑，显出一分天然的媚色，“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呗。”

“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轻笑了一声，又换了一个姿势，“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猜到我来的？”

虞若直视他，眼神坚定而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语气却上挑着显出一丝暧昧，“那可不是我们，心有灵犀吗？”

心有灵犀的对手，罢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起身又给虞若倒了一杯茶，“公主说得极是，我们自然是心有灵犀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倒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虞若捏起茶杯，“如果你非要认为这是心平气和的聊天的话。”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笑意深深，眼角的阴郁与媚意都化了开来。

她无语，“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从原疏那里出来，她倒像是打了一场仗一般精疲力竭，原疏说话滴水不漏，她几番试探反而被他占据了主导权，差点被他诱导出什么来。

这次“心平气和的聊天”属实是累人。

至于为什么猜到原疏会来，虞若还真的没骗他，真的就是第一直觉，心里就莫名觉得他一定会来的。

这种心有灵犀，还真是不如没有。

出了宫，回到公主府时，已近傍晚，虞若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走向枕山院，还没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她不由得嘴角抽搐，怎么，今天大家都流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吗？

刚走进枕山院，就见师卿宁向她狂奔而来，他难得地穿了一身男装，紫色锦袍穿在他身上的确是风流倜傥，如果他脸上没东一块西一块涂着乱七八糟的胭脂的话。

见到虞若，他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直接扑上来。虞若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跑，他已经扑了过来，纵身一跃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双臂紧紧地揽着她的脖子，那一瞬间虞若以为自己的脖子要被他箍断了。

他的腿也紧紧缠着她的腰，她双手放哪儿也不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给大爷下来！”

“我不！”他抱得更紧了，脑袋埋在她肩膀上，“你保护我！”

“我保护你个鬼，我快被你勒死了！”虞若忍无可忍，硬生生将他扒拉下来，也幸好他医术高超，武功却不精，虞若稍稍用了一点内力就把他扒了下来。

师卿宁顿时眼泪汪汪地缩在她身后，指着追在他后面跑出房间的顾朝暮，委屈兮兮地道：“小鱼，我们是老相识了，虽然不是老相好，但是多年的情分，你要保护我，嘤嘤嘤……”

“你给我闭嘴！”虞若揉了揉太阳穴，“你再吵，我就先一拳打死你这个嘤嘤怪！”

顾朝暮追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小盒胭脂，见师卿宁躲在虞若身后，有些纳闷道：“师师，你躲在那儿做什么，快出来，我们继续。”

师卿宁脸都绿了，死死拽住虞若的裙子，“姐姐，大姐，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明儿就去给你买几个人回来，你今天就放过我好不好？”

“不行，师师，做事要有始有终，你快出来，我保证一会儿就好了。”顾朝暮显然十分执着，对着师卿宁循循善诱。

虞若侧过头，小声问师卿宁道：“你答应她什么了？”

师卿宁两眼含泪，嘴唇颤动着，一副受了奇耻大辱又耻于言说的模样，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低声道：“我，我答应给她当模特，让她练习化妆。”

虞若沉默了，默了，了……

良久，她忍不住拍拍师卿宁的肩膀，大声道：“兄台，好胆识！”

其实她想说的是，好狗胆。

作为一个虽然大大咧咧但还算爱美的女孩子来说，顾朝暮为什么至今不怎么化妆，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究竟是什么原因，相信师卿宁以身试法，已经亲身领教过了。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师卿宁的脸，“嗯，能把一个雌雄莫辨的大美人画出一副残花败柳的模样，朝暮你还真的天赋异禀。”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我明明很聪明的，只是之前其他人都不懂欣赏。”

虞若又沉默了，默了，了……

师卿宁在心底咆哮，你聪明个鬼，你人话都听不懂，月且歌究竟是什么品位，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气死他了，他堂堂出云阁主，竟沦落到任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蹂躏，说出去他面子还往哪里搁。

而且，他居然还跟这家伙合伙开胭脂铺子，不行，就她这水平，亏本不说，他的名声也要被她败光了。

“我决定了。”师卿宁忽然开口，郑重其事道，“朝朝，我要与你一起闭关一个月，潜心教导你妆容之术。”

顾朝暮拿着胭脂，手抹了正准备强行往他脸上按，这下子却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