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欠揍。”虞若才不许人说她小姑姑呢，“你就知足吧，要碰着我三姐姐，就先砍你的脑袋了，才不会多废话呢。”

“你们皇家的公主都这么凶的吗？”

虞若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动作细致而温柔。她俯下身时，一股清冷疏离的香气传来，明明是极冷的味道，却似乎带含着若隐若现的温暖春意，仿佛高台之上乘风而去的神女，清艳淡漠，高不可攀，抬袖间却向人间散播出希望与光明。

秋珣忍不住抓着她的袖子闻了闻，好奇道：“你这什么味道，真好闻。”

“有味道吗，我闻闻？”虞若抬起手闻了闻，莞尔一笑，“这个啊，叫梨中雪，是皇祖父当年命人为小姑姑特制的。大概是我今儿见小姑姑时沾上了，不过还真挺好闻的。”

梨花似雪，皎洁的梨花般盛着晶莹的雪，被融融春意包裹的清冷无暇。

“这香，的确像是寿宁姑姑。”秋珣道，不由自主地开始想那簌簌在他心里应该是什么味道呢？

簌簌其实很像寿宁姑姑，但又是不一样的。

虞若又与秋珣闲扯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毕竟人言可畏，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成日里往男人的屋子里跑也不是事儿。之前秋珣照顾她尚且可以说是秋家的愧疚，如今她已经好了，就不大说得过去了。

好在大概是秋珣自小随军长大，皮糙肉厚得紧，没过多久又生龙活虎了起来，小魔王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流言蜚语，处理军务的间隙带着虞若在除歧城四处玩耍。

那日一战，叛军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无法卷土重来，所以除歧城的百姓至少可以过个安安心心的年了。

虽然过着朝不保夕的战乱生活，除歧城百姓依然热热闹闹地开始筹备起新年来，城内佳节气氛颇为浓厚，四处都是红通通一片。

虞若想，他们是信任身后的国家，更是信任挡在他们面前的秋家。

秋家满门忠烈，世代保家卫国，是虞国的支柱，更是百姓心中的保护神。

她是能明白皇祖父为什么不愿意把小姑姑嫁给秋叔叔的。功高震主，主焉能不忌惮？哪怕被后世冠上薄情狠辣之名，也不会给子孙留下任何一点后患。

皇祖父昔日征战四方，统一天下，何等威风，秋家能保全至今，也是因为对掌上明珠那一点怜惜与不忍了吧。

“二公子，公主。”有热情的老奶奶朝虞若他们笑着打招呼。

虞若拉着秋珣走上前去，笑道：“赵大娘，好久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赵大娘生得慈眉善目，拉着虞若的手连连感谢道：“多亏了公主的药方，老身现在好多了。”

“那是大娘为人善良，神仙也在保佑您呢。”虞若笑道。

这些日子来，她靠着在月中谷学到的医术在除歧城内治病救人。百姓见她一个公主却全无骄横之气，待人亲切和善，医术更是精湛，心里都喜欢得紧，尤其那些上了年纪的，见她伶俐可爱，恨不得当自己亲孙女似的，平日里一见面就要塞些蔬菜瓜果，拉着手寒暄个半天。

虞令月说，虞若现在活脱脱就是个皇家亲善大使。

虞若虽然不大明白这句话，但听得出小姑姑对自己的行为是赞赏的，无论是对百姓，还是对虞氏，这都是好事情。

毕竟她不仅是公主，更是皇上的亲妹妹。

秋珣如今也习惯了，却仍忍不住嘀咕道：“怎么你就这么讨人喜欢，明明在京城时，你嚣张跋扈的脾气可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虞若抱着刚才赵大娘塞给她的糕点，“在京城，对着的是那些笑里藏刀的家伙，你朝他笑，他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你呢。这儿就不一样了，跟心地淳朴的人相处，自然要真心得多。”

她说着塞了一块到秋珣嘴里，“况且你尝尝，真的很好吃，我以前以为牛乳糕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现在发现，原来民间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啊。”

秋珣被她突然塞了一嘴，习惯性地嚼了嚼，“没什么特别的啊。”

“暴敛天物。”虞若瞪了他一眼，紧抱着糕点的动作放松了些，秋珣看到她的小动作，眼里不由得漫起几分笑意。

傻瓜。

“秋珣秋珣，你看那个。”她眼睛一亮，拉着秋珣朝前面跑去。

原来是个卖奶茶的摊位，摊贩大叔举着勺子笑着看着她，“见过公主。”

“两碗，谢谢老板！”虞若爽快地付了钱，招呼秋珣在摊位上坐下。

热气腾腾的奶茶很快端上来了，虞若两手端着碗就是一大口，却突然面色一变，眉头紧皱，苦着脸咽下去后连连咳嗽了起来。

秋珣连忙上前给她拍着背，“怎么了怎么了？”

虞若扶着桌子，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是咸的。”

“咸的，怎么了？”秋珣不解地问道。

“我以前喝的都是甜的。”虞若也知道丢人，抓过秋珣的袖子擦擦眼泪，语气却还是委委屈屈的。

“公主有所不知啊，我们这儿与中原不同，奶茶都是咸的，公主喝不惯的话，我给公主加点糖吧。”摊贩大叔上前道。

虞若制止了他的动作，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不行，入乡随俗，要喝就喝最正宗的。”

她端起碗，咬咬牙又喝了一口，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勉强咽了下去。

秋珣小声道：“要不，算了吧。”

“不行，不能浪费粮食。”她擦擦眼泪，把碗往秋珣面前一推，“阿珣，你帮我喝吧。”

秋珣顿时面容僵硬，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端起碗喝了一口，那咸味直冲喉咙，他强行压抑住干呕的冲动，挤出一个笑容，“簌簌……”

“阿珣最好了。”

面对那样殷殷期待的眼神，他拒绝的话就卡在喉咙了，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后，闭上眼，硬着头皮端起碗一饮而尽。

却又听到一句，“把你那碗也喝掉哦。”

虞若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故意捉弄他。

熙攘的人群里，虞若拉着面如菜色的秋珣，有点愧疚地问道：“你，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