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钗
作者:尘颜 | 分类:古言 | 字数:7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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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伯
暮色苍茫,天空覆盖一层灰蒙蒙的云雾,垭箖江江水翻滚,血色残阳熏染一抹浓厚的哀愁。
整个营帐都弥漫着烤红薯的味道,两军修整,暂无对峙,有那么一瞬,垭箖江的夜格外寂静。
周遭动物入蜇,在冬日里休眠,星斗满空,月影被一片漆黑的浓云笼罩,干枯的树枝被森凉的寒风吹的飕飕作响。
封云楚静坐在东楚大军的营帐内,暖桶遍布,碳火燃起星星点点的火花,他微阖着眼,无心睡眠,坐在木椅上伦廊英俊,烛光闪烁晕染着他高挺的鼻梁,被风吹拂的烛影摇曳着,像一个曼妙的女子在荒野的风沙中漫步起舞,那般凄惨寂寥,那样的苍凉。
将士们在营帐内全部背对着背靠在一起相互取暖,脸上的疲惫宛若漆黑的土壤涂抹在眉梢上,燃烧的碳火渐渐落了架,最终只留的一堆灰烬,他们双眼紧闭,即使是再修整的时候也手握长剑,做出随时战斗的准备。
白煞吃撑了躺在软榻上随心的打盹,黑煞坐在营帐外了望美得不像话的漫天星河,即便云雾缭绕,星辰若隐若现,可一旦云雾散去,耀眼的璀璨星河便邃然出现,他眸光深沉,鼻孔还冒着呼吸的热气。
而正在慰问将士们的尹少凊也是无心睡眠,他眼袋拖拉,黑眼圈就快要融入这样的黑夜,看着比他还要疲惫不堪的将士们,他的心也忍着剧烈的疼痛,仿佛被凛冽的寒风扇打着脸颊,就连神经也变得红肿。
巡逻的小分队在营帐的周遭齐刷刷的走动,窥探着周围有无异常。
时间的缝隙被此刻的苍凉涂抹了一层浓浓的哀伤,将士们脸色疲乏,像打了蜡般姜黄,一队休息,一队继续巡逻,井然有序的巡逻秩序在尹少凊怔愣的眼里被印上一抹哀愁。
凛冽的寒风携带着一抹尘沙刮在了营帐帐幔的一角,尹少凊慰问完将士们便准备回营帐与封云楚商议接下来的事宜,却感觉背后洁白营帐的周遭仿佛有异动。
他眉骨轻挑,眸光一绽,敏感的神经提醒着他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看般。
尹少凊咻然转身,步履匆促的往那处营帐背后走去,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巡逻士兵们齐刷刷的脚步声。
围着营帐饶了半圈,什么可疑的人也没有,他不禁凝眉,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并未多想他便想要往封云楚所在的营帐走去,东楚的旗纛在夤夜的星空下飘摇,邃然一声脚步声响,彻底拉回来尹少凊的思绪,他再次顿住脚步停下来,阖上双眼让听觉更敏锐些。
果然,他眉尾轻挑,蓦然回头,只见一个魅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并未生长,顺着那团黑影的方向渐渐摸索。
在营帐的周围绕来绕去,当身处光线较量的地方,他终于看清了可疑人员的脸,似乎是一个老者在偷窥营帐内的情况。
他墨眸一沉,关键时期,别说是一个体态翁老的老者,哪怕是一个年幼的稚童也值得人怀疑。
趁着那名老者并未注意偷窥已被人发现,尹少凊大喊“有奸细”的同时凝聚内力,一个箭步冲到那名老者跟前将其制度。
明亮的嗓音回荡在这漆黑的夤夜,阖眼的封云楚邃然睁开,直接向营帐外走去。
就连正在打盹的白煞也是瞳孔一震,咻地一下从软榻上起来,迷茫的问着营帐外的黑煞道:“奸细在哪?”
黑煞:“……”
他并未理会有些睡意朦胧的白煞发出的疑问,而是直接去尹少凊的方向寻去。
巡逻的小队瞬间将其包围,那名老者在尹少凊的双膝下被制度的眉头紧皱,嚷嚷着,“这位将军大人,饶命啊,我可不是什么奸细,我只是这附近的村民,想着行军打仗不容易,来送些干粮给你们,大人可莫要冤枉了好人啊。”
闻声而来的封云楚双拳紧握于袖中,刚出营帐,便觉冷风扑面,他走到跟前问道:“怎么回事?”
尹少凊抬眸,双手扔压制着那名老者,他沉声道:“皇上,发现一名可疑之人。”
那名老者听到皇上两个字时眸光一顿,堆满褶皱的眉眼瞬间哭诉道:“皇上英明仁慈,老朽真是这附近的村民,想要送些粮食来,老朽不是奸细啊,还望皇上明鉴。”
封云楚神韵淡然,如鹰般犀利的眸光注视着那名老者同是翁老的身躯,人不可貌相,他的身份还需仔细打量,他淡淡道:“先带到营帐内。”
尹少凊将那名老者交给一名将士,随之黑煞白煞也一同进入封云楚所在的营帐内。
那名老者扑通一声跪地磕头道:“皇上饶命啊!老朽乃一届草民,并非是这位大人口中的奸细。”
尹少凊嘴角一抽,询问道:“既然你说你是草民,又为何会偷窥东楚的营地?”
那名老者身穿粗布麻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髼鬙的白发苍苍垂于耳鬓,他身躯抖擞着,嗓音沙哑道:“草民并非是再偷窥,而是想叫一些士兵去草民所在的村落运些粮草,可看着将士们都在熟睡,实在无心打扰,这才闹了误会。”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伯
黑煞睿智的眸光一顿,他站在那名老者左侧,猜疑道:“误会?即使将士们睡着,难道没有巡逻的士兵吗?”
那名老者摇头,一脸苦痛道:“老朽并未瞧见巡逻的士兵,想着直接回村落去找些年轻的壮士来给大人们送些过来。”
其中疑点重重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一直沉默寡言的封云楚却邃然嘴角上扬,似乎是再嘲讽那名老者般问道:“朕很想听听,这位老伯的村落叫什么名字,归哪里管辖,是在山的这一端还是另一端。”
那名老者神韵一僵,直言道:“回皇上,在山的另一端,归九黎管辖,至于名字……”
他语气微顿,直拍脑袋道:“老朽年迈眼花,这什么也记不住,还望皇上恕罪。”
封云楚挑眉,“既然老伯记不住,朕也不强求,不如你带朕去村落瞧瞧?”
那名老者吓得浑身哆嗦,直磕头道:“皇上金躯,哪能去那种贫困之地,皇上派遣几名士兵随草民前去便可。”
白煞思来想去,直接打断道:“老伯所言属实?”
那名老者并未抬眸,而是疯狂点头道:“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众人一听,皆哄堂大笑,封云楚嘴角上扬,眉眼弯弯邃然笑道:“老伯,你仔细回想你说的谎言能骗过在坐的几个人。”
那名老者浑身一颤,苍天大地道:“皇上明鉴,老朽并无半句谎言。”
白煞不耐烦的摊手道:“行了行了别说了,撒谎也得看看形式吧,众所周知,垭箖江沿岸并无村落,皆是些山麓丛林,哪怕是归九黎管辖的村落也有皆在山的这一端,你这谎言撒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那名老者一愣,见兜不住了便换了另一副嘴脸,凶狠道:“东楚的皇帝?哼,早晚有一天我们北离会踏平东楚的疆土。”
白煞不屑的瘪瘪嘴,双手环胸道:“既然如此,那便指日可待。”
封云楚不愿与之废话,北离竟有潜伏着早已踏入东楚的境地,他内心慌乱,吩咐尹少凊道:“将他收押关起来进行审问,若是什么也审不出来,也要时时刻刻看着他,莫要让他自杀。”
尹少凊点头,“末将遵命。”
临被士兵拖走时,那名老者还在哈哈大笑,仿佛什么也不怕般,嘴里一直喃喃道要踏平东楚的疆土。
白煞无语,冲着他的背影狠狠挖了几眼,“公子,不如让我来审审他。”
封云楚摊手,“那便你去吧。”
白影消失于营帐,黑煞面色深沉道:“公子,此人属实蹊跷,他是怎么到的东楚,在东楚潜伏了多久?来营地窥探却谎言连篇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这又是为何?此人真是多疑。”
封云楚轻叹一口气,似乎未熟睡的他眉眼尽显疲惫,“先看看白煞能审出什么再坐定夺吧。”
黑煞点头,忽然心生一计,“公子……不如这样……”
囹圄内,虽不及东楚的监狱,却也挂着粗粗的铁链,双手双脚都将其锁的很牢固。
那名老者邃然身躯挺直不在佝偻,他眸光不惧的看着白煞道:“随便审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说的。”
白煞挑眉,命镇守的士兵道:“去倒壶酒来,再拿两个杯盏。”
那名老者不屑,“想要把我灌醉?就这点伎俩?”
白煞摆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位老伯,你紧张什么,谁要给你灌醉,灌醉了我还怎么审,我不过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尝尝我们东楚的寻梅酒,可没有桑柔之毒哦……”
他语气故意和缓,贱笑道。
话语间士兵拿了两个倒满寻梅酒的杯盏递给白煞,他先是一饮而尽,证明酒里没毒,又强行将酒灌入那名老者的嘴中,“来,张嘴……”
那名老者别过头,嘴巴周围被溅了酒花,杯盏瞬间掉落在地,白煞摇摇头,“没喝光,不过尝尝味道也可,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老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扔嚣张跋扈道:“我呸,龌龊之国,背地里使用桑柔之毒。”
白煞咧嘴,“冤枉啊,这事应该是你们北离自导自演吧。”
此话定然遭遇到老者的白眼,白煞淡然道:“你当真是北离的人?”
老者冷哼,“怎样?”
白煞撇嘴,“既然你是北离的人,来东楚干嘛?”
老者冷言,“这不是废话嘛,当然是来打探消息。”
白煞嘴角一抽,又道:“东楚富饶,是不是比北离要好?”
老者不屑,“苍凉之国,哪里富饶,北离泱泱大国,岂是东楚能媲比的。”
白煞沉着脸,“那为何北离要主动攻打东楚?”
老者狠狠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背地在茶叶里下毒,简直卑鄙。”
既然桑柔之毒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东楚下的,他也不想反驳,他反问道:“难道北离偷袭东楚就不卑鄙了?”
老者扬眉,“领兵之策。”
白煞大笑,“这么说老伯你是北离的士兵?不过这么老的士兵……”
他眼神略带嫌弃,又道:“北离会收这么老的士兵?”
老者冷笑道:“我只不过是北离一介草民,儿子战死疆场,我是来替我儿子报仇的。”
白煞扬眉,“既然上了战场,必定会流血,可老伯的儿子又是因何流血?难道不是因为北离的皇上擅自发动战争?不遵守停战协议而引起的?”
老者脸色难堪,“我皇英明,遭人暗算岂能容忍。”
白煞撇嘴,“渍渍渍,老伯替儿子报仇的心意,我能理解,只是你一个人来东楚,就没想过会活着回去吧?”
老者森冷一笑,“一个人?谁说我是一个人,我的背后有众多北离士兵。”
白煞挑眉,“哦?除了你还有别人?”
老者一愣,忙道:“没错,就是我一个人来的,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怎样?要杀要剐随便吧,别磨磨唧唧了。”
白煞撇嘴,“我偏不杀你,怎样,我偏磨磨唧唧,怎样?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啊……”
老者不屑,“泼皮无赖。”
“哈哈,老伯,你还说我呢,我看你才是泼皮无赖,你说你撒个谎都这么假,难道没有事先打探九黎和垭箖江的地形吗?”
“哼打探地形?我不需要。”
白煞眸光邃冷,逼问道:“既然没有打探地形,又怎么知道九黎确实有村落的?”
白煞冷笑,其实他所说的半真半假,方才在营帐内,他与公子几人交换眼色,才有了当下的计策。
老者惊的胡须跟着颤抖,“你……你……”
搪塞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煞眼周森冷,冒着寒气道:“老伯,你就像我慈祥的父亲一样,我实在不忍心杀你。”
老者冷哼,“打感情牌也没用,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白煞璨笑,拍了拍老伯的肩膀,“哎呦喂,老伯,谁说你什么也不会说,你看看,刚才聊天的过程中,你不是全都告诉我了。”
老者惊讶,仔细回想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发觉并未说什么关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