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瞳瞳，飕飕凉风划过衣襟，沐雪嫣眸如?琈，明亮璀璨，全神贯注的踢着毽子，偶尔捧腹大笑嘲笑小曼踢毽子时紧绷的小脸。

由于沐雪嫣和小曼皆背对着江时衍，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吭声引起注意。

谁料到他浅浅的声音竟瞬间被淹没在沐雪嫣爽朗的笑声中。

他却未动怒，只是静静的看着二人你一脚我一脚，被踢飞的毽子呈一个圆形的弧度飞到他跟前，他也顺势踢了一脚，又飞到沐雪嫣跟前。

沐雪嫣一心踢毽子，也未抬头，以为是哪个宫女帮的忙，她笑道：“谢了啊。”

江时衍剑眸弥漫着蒙蒙雾气，氤氲潮湿，好似一面毫无波澜的清澈小溪，他嘴角牵起一抹浅笑，嗓音浑厚赫然道：“不必客气。”

听到声音，沐雪嫣唏嘘，瞳孔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便见到似笑非笑的江时衍正睨着她，她忙整理裙摆施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小曼吓得扑腾一下跪地参拜。

冷风淅淅，江时衍眸露温情蜜意，沐雪嫣不知所措，只听他态度柔和，温文尔雅道：“嫣儿不必多礼，方才朕瞧见你毽子踢的不错，不如与朕比比？”

沐雪嫣形貌瑰玮，神韵盈满难以置信，她踟蹰，眸光闪躲，像植物缺乏水分般而有些萎蔫。

江时衍浓厚的密眉轻挑，他凑到她跟前，语气诚挚道：“嫣儿方向，朕绝对不会因为你是朕的爱妃而放水的。”

小曼团团的小脸儿偷瞟了眼沐雪嫣，心想娘娘可不能拒绝啊。

沐雪嫣眸若彤云密布，瓷白的肌肤比那日的初雪还要白，她笑道：“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臣妾哪好意思拒绝，只不过臣妾愚笨，若是因此顶撞了皇上，还望皇上千万别怪罪臣妾。”

江时衍撩了撩袖子，已做好战斗的准备，“来吧。”

沐雪嫣凤眸浅浮碧蓝色的天空，映在她眼睛里好看极了，她用手掂了掂彩虹般的毽子，随意一扔，足尖轻踢，以一个弧度飞到江时衍跟前。

江时衍小心翼翼的接过，好似小事一桩不在话下，他又将毽子以一个难度及其复杂的姿态踢到沐雪嫣跟前。

沐雪嫣哪能示弱，花样踢毽子她也不是不会，因着出汗，她白嫩的小脸被染上一抹霞红，透着一丝俏皮的可爱。

俩人就是这样，来来回回，不管故意刁难对方还是技术本如此，总之看的小曼一愣一愣的，毽子居然从未落地，哪怕是就要落地的毽子也会被二人成功救起。

她嘴巴痴呆，张成了圆形，眸光随着毽子的方向一会儿到这边，一会儿又撇到那边去。

而沐雪嫣与江时衍似乎还未打算停下来。

俩人踢的大汗淋漓，即便是冬季，鬓角的汗珠扔清晰可见，江时衍作为一国之君，北离的天子，却与妃嫔一同耍乐踢毽子，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背后议论，可他好像毫不在意，又或者说根本没人敢在背后议论他。

沐雪嫣踢着踢着便两眼一抹黑，花的看毽子的同时体力也不支，她忙摊手，一把接过飞来的毽子，“不行了，皇上太厉害了，臣妾踢不过。”

她呼哧带喘的忙在圆桌上倒了杯温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江时衍却显的无比轻盈，他撂下绾起的袖子，遥看朱楼迢递，竟有那么一瞬让沐雪嫣瞧到他凄凉的眸光微微晃动。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湘阳殿内，被眼前这个皮囊好看温文尔雅，却心冷如冰的皇上赐三尺白绫时的蓉妃该有多绝望。

沐雪嫣姿态嬥嬥，娇柔爚爚，看他的神情却始终透着疏离，她见江时衍没有打算离去的意思，只得开口道：“皇上若没什么事，臣妾便去找眞姐姐了。”

江时衍神游物外之际，听她说话才回过神来，他眸光邃然一沉，双目失神没了之前的光彩，他拽住沐雪嫣纤柔的手腕，轻声道：“嫣儿。”

语气似有愠惀不知如何表达。

沐雪嫣神色猒猒，媖娴文淑，这样的她文赟美好，却总给他一种不羁的寡淡，好似最初所见的那个她，一直是他心里的错觉般。

她春黛微凝，问道：“皇上，怎么了？”

江时衍眸若云海苍茫，聚集在一起，他声线炽白如雪，冷冷冰冰，却也是骨子里的歉意道：“之前是朕太冲动，朕……错怪你了。”

沐雪嫣自是懂他话中的意思，宁贵妃的孩子没了，蓉妃也用生命付出了代价，过去的事，她也不想再提。

她气若幽兰，谈吐间如菡萏般氤氲着浓烈的馣馤，“臣妾早都不放在心上了，皇上不必这样，若没什么事，臣妾便回凤仪殿了。”

她试图轻轻撇开江时衍紧拉着她的手，可却像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他不松手，只是紧紧的拉着她。

沐雪嫣眉头紧锁，“皇上？”

江时衍怔愣之时撒开了她的手腕。

蔚蓝的天空上飘着般的云彩，他指尖微颤，也借由道：“正好，朕也有事要处理。”

沐雪嫣心一惊，以为他要说正好一同去凤仪殿呢！

第一百零九章 踢毽子

她施礼相送江时衍上了御撵，直到他坚毅的身影消失于御花园，她才缓过神来。

想起那日他猩红的双眸，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就是罪魁祸首，她心有余悸，思念阿楚的心更加沉重了，不知大军出发，东楚可有知晓，她魂牵梦绕的阿楚是否正在愁眉不展，与黑煞白煞等人商量着对策。

垭箖江沿岸。

司天楼对面的竹林内遍布北离的营帐。

云湦一抬眸便见廖霆脸色云翳忧郁，再看远方云蒸霞蔚，云崖耸入山巅，烟气腾腾，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垭箖江的水面依旧那般平静，再无夏季水蓼晃动动物的蝉鸣声，有的只有枯枝的柳叶，荒芜的凄凉和寂寥，大军已驻扎在垭箖江两日，军粮充足，只等五万大军到齐，一起攻打东楚。

廖霆眸光阴鸷，坐在莎草上遥望垭箖江对面东楚的方向，想起数日后，如此平静的湖面便要变得波澜不惊，他心一沉，暮色苍茫，斜阳染红栖霞盛腾，云湦的脸与他一样平静。

他叹道：“将军，没想到垭箖江的景色这么美，若是夏季再来看怕是不想回京城了。”

廖霆嗤笑道：“怎么，你想来隐居？还是想像他们一样镇守边陲。”

他眸光睇了睇正围成一圈吃着食物的士兵们。

云湦反复思索会儿，突然贱笑道：“谈不上隐居，就带着小曼一起远离尘嚣，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最好再生几个孩子，整天围着我转多好啊。”

廖霆坚硬的脊背一僵，他拍了拍他虽瘦小却宛若扛起了一个家的担当的肩膀，笑道：“我答应你，等这场仗结束，允许你提前离开，我知道你本不属于军营。”

他有他的向往，若非是强制招兵，想必……他应该还在学堂里……

云湦惶恐，“可不敢，哪是能说走就走的，不过将军这样说，我还是很开心的。”

廖霆心一痛，只笑笑并没有说话。

云山雾罩，垭箖江水面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水纹，似乎这样的平静背后是狂风般的波涛汹涌。

……

东楚营帐，尹少凊早已带兵驻守，虽只有一万弓箭兵，并无铁骑兵，可这里是垭箖江，除却垭箖桥便都是水路，铁骑……似乎没有多大用处，不过江时衍的心思难测，他调遣五万铁骑的用意难道仅仅是正面攻打东楚？

他猜不到，只按照封云楚的吩咐先再此侯着。

不知何时出现的白煞猛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将军，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馕饼不吃了给我。”

说着便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试图抢他刚烤好的馕饼。

尹少凊不给，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语间，黑煞也坐在他旁边，令他不注意的时候抢走了香喷喷的馕饼，直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刚到。”

尹少凊：“……”

白煞努嘴，“看吧看吧，不给我吃到最后还是便宜了黑傻。”

黑煞：“……”

他倒没有吃的兴致，但因为这几日没怎么吃好，干巴巴的馕饼倒是吃出了饕餮大餐的感觉。

尹少凊凝眉，“五万大军就要压境，你们俩还有心思吃。”

白煞：“……”

他瘪瘪嘴，“这馕饼不是你烤的么……”

黑煞草草吃了两口便扔给白煞。

白煞嫌弃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咬了一口下咽。

黑煞道：“公子已有安排，却也不知能撑多久。”

他敛眸，“公子总觉得，北离驻守垭箖江这五万铁骑只是个幌子，江时衍背地里肯定还有动作。”

尹少凊瞳孔一惊，他沉声道：“垭箖江皆是水路，需要的是战船，要铁骑有何用，公子猜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北皇又怎会将五万大军白白浪费。”

白煞含糊不清道：“可是江时衍到底有什么密谋呢，总是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不是君子所为。”

他又愤愤道：“小人，他是真小人……”

眼看着藏在半山腰的太阳就要滚落到西方的云海里，尹少凊了望遥遥蓝天被染成了珊瑚色，他的眸光却格外平静。

垭箖江对岸，同是看着一样景色的廖霆也是分外的平静，尽管云海翻腾，雾散云霄，美若女子般妖娆，他心不在此，也没觉得有多美好。

云湦默默叹了口气，提醒道：“将军，该回营帐了。”

廖霆却道：“你先回去吧，我在坐会。”

云湦撇嘴，“将军还真是抗冻，那我先走了。”

廖霆面无表情的点头，也没说话。

不知不觉月亮便悬挂在天空上，只是今夜晨星稀疏，似乎比沐雪嫣的眸子还寡淡。

她刚用过晚膳，想着在院子里坐一会儿便歇着。

谁知道自那次称病偶染风寒以后从未再晚上来的江时衍，今儿却突然告诉她，他要留在凤仪殿。

她自是想着法的拒绝他，可她是皇上，岂是她能说的算的？

于是就有了以下尴尬的场面。

沐雪嫣依偎在木椅上，迟迟不肯上榻，江时衍却脱掉龙袍，只穿着寝衣半倚着看她，“嫣儿，怎么不过来，难道你又打算在木椅上睡一晚好第二日染上风寒？”

沐雪嫣默默咽了口唾沫，忙摆手，“不是，臣妾是觉得……臣妾的床榻太小，两个人太挤了，况且臣妾……臣妾不太方便……”

她尽量说的很隐约很委婉。

江时衍嘴角轻勾，露出浅笑，“既然如此……朕就抱着你睡可好？”

不好。

沐雪嫣心里拒绝着，既然拒绝不了，她邃然一笑，“那皇上睡里面吧，臣妾习惯在边上睡。”

若是他敢动手动脚……她在外边方便逃跑……

心里打着小算盘，也就没那么怕了。

江时衍很乐意的妥协，面色温婉，与那日野狼般吞噬人的面孔宛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沐雪嫣小心翼翼的脱掉氅衣躺在榻边。

俩人盖在一床被子，虽然被褥宽敞，可她总觉得不自在。

江时衍倒是真如他所言只是抱着她睡了一晚。

他睡得香甜，发出了憨憨的鼻鼾声。

只是沐雪嫣特别不习惯别人抱着她睡，所以这一夜她都在想方设法的想把他紧搂着她的手给拿开。

她睡的不好，甚至可以说没怎么睡着，即便睡着了，一会儿也便醒了。

早上醒来时盯着大大的黑眼圈，瞧了眼江时衍不知何时起身自己穿着早朝的龙袍，正两眼眯着，笑看她道：“你醒了。”

沐雪嫣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发觉昨日穿的衣服还在，这才放下心来，他没有趁着她睡着做些什么。

她神韵慌乱，心也是慌的不行，她痴巴道：“皇……皇上……让臣妾来吧。”

江时衍摊手，“不用了，朕看你这般疲惫，估计是昨晚没睡好，你再睡会儿吧，朕去上早朝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沐雪嫣撇撇嘴，知道睡不好你还来……

虽是没睡好，她却没了继续睡下去的兴致。

索性起来梳妆打扮。

小曼屁颠屁颠的替她打扮时，嘴角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沐雪嫣不解，“发生什么了，让你笑成这样。”

小曼笑道：“皇上又临幸娘娘的消息在整个后宫都传开了。”

沐雪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