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恪把程盈盈朝怀里拢了拢，尽量减少她被人挤到，眼神望向街中间的两条金龙。

龙头很是威武霸气，龙眼晶亮有神，龙须根根挺立，龙牙好像也闪烁着尖锐的光芒，十几米长的金黄龙身，在这条街上根本就看不完全貌。

“这个龙比电视里面的更有气势，更像真龙。”裴云恪回过头对程盈盈说。

“唉，我看不见，前面的人太高了，你把我抱起来看怎么样？”程盈盈使劲踮脚。

小小的个子在人群里瞬间就被淹没了，使劲跳起来就可以看到她的头一下。

“噗！”裴云恪忍不住笑了。

他想起了一个游戏，打地鼠。

程盈盈这样真的就是只地鼠。

“哎哎哎，怎么走了？”裴云恪回神，跟着人流往前走。

最前面可见龙头，身边是熙攘的人群，树上挂的龙灯在迷离的夜色下也泛着柔和的光晕。

程盈盈觉得周围的一切突然静了下来，眼睛好像一个摄像机，大脑把眼前的一帧帧画面全部记录下来。

一切都是动的，但在她的眼里却像静的，花灯上写意的山水画，仕女图，远处起伏的龙身，周围热闹的笑声，还有，裴云恪牵着她的滚烫掌心。

他的掌心那样火热，滚烫得让程盈盈的感官几乎全聚集在两人手掌相接处。

裴云恪的眼里是另一副画面，拥挤的人潮，迷离的灯海，只要一不小心就会与他分散的程盈盈。

他握住她的手掌更加用力。

拥挤着，推挤着，队伍突然就停下来了。

之前渐渐远去的锣鼓声重新变得近了。

这里是市中心最大的广场。

之前的街道已经被大多数人占领，舞龙的队伍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

程盈盈和裴云恪站在广场边上的花池边，旁边的梧桐树上挂了几圈连盏花灯。

热情的观众很自觉地在广场四周的台阶上站好，把广场中间的场地完整地留出来。

站在花池上，程盈盈的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

裴云恪站在她的身前，程盈盈靠在他的肩上。

夜风静静地吹，树上的花灯随着风力轻轻晃动，广场中间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程盈盈玩够了才和裴云恪回家。

“我以前也是在A市长大的，我怎么不知道A市原来还有这么热闹的活动啊？”

回家的路上，程盈盈叽叽喳喳地问裴云恪。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以后我都会带着你，让你知道的。”

要不是裴云恪面无表情且目光一直盯着车子前方，程盈盈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撩她。

夜色正好，车窗外的灯光也正好，程盈盈的心里泛起阵阵甜蜜。

多幸运命运还是让我与你产生交集，多幸运我们能够相爱。

“你少自恋了，我怎么说也是地地道道的A市人，有那么多不知道的吗？而且我不知道这个也挺正常。”

程盈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低哑。

裴云恪的余光里刚好看到她低垂的眉眼，莫名的感觉缠绕在心头，裴云恪忍不住开口询问。

“为什么这么说？”他带着一丝试探地问，怕她生气，裴云恪又立马补充，“你要是不愿意说也可以。”

为什么？

程盈盈在心底默默问了一遍自己。

她抬头望着车前不断闪退的树影和建筑，神情莫名，看不出悲喜，带着一丝说笑意味地开口：

“没什么不能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家里以前很穷，爸妈又没什么收入，也没时间和我们讨论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我和弟弟都是要帮着做家务的，也没那个时间去玩，后来读书了，也忙着学习，都不知道有这回事，而且长大了，也没有那份热情去玩这些了。”

程盈盈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似的。

裴云恪却感觉到心疼，他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不算是穷人家，别人家小孩有的他都有，别人家小孩没有的他也有。

但这并不影响他心疼程盈盈，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玩乐，而她在学习，在做家务，别人有的童年记忆她通通都没有。

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一点点爱好？

怎么可能没有？

程盈盈当然有过，六七岁的时候，她看见隔壁的小女孩手里拿的芭比娃娃，那个小女孩一天会给她的玩具换一次漂亮衣服，然后附近的小姑娘都会羡慕地围着她。

程盈盈也想要，但是心里知道家里没钱，她从来不敢跟谢琳歌提起，只会趁谢琳歌不在家的时候跑到隔壁去，请那个小女孩给她摸一下。

“你家这么琼，会给我摸坏的，不给！”

程盈盈记得她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她跟小女孩吵了一架。

晚上就被谢琳歌给收拾了一顿，她很伤心，但是她觉得谢琳歌可能会更伤心。

“我没有说错，她家就是穷。”

小女孩的妈妈拎着她到程盈盈家道歉，小女孩死活不肯，哭着跟她妈妈喊了这么一句。

谢琳歌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但是她没发火，强颜欢笑地送走了那对母女。

程盈盈永远都记得，门关上的一刹那，谢琳歌的眼泪就滚落下来，一种叫“自尊心”的东西在她心底生了芽。

从此以后，谢琳歌再也没有打过程盈盈。

程盈盈也不会主动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的喜爱，在她眼里世界上的东西分为两样，她可以得到的，她连想都不能想的。

她努力学习，她一直考全第一，她尽力帮着父母做家务，她是所有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些因为贫穷被排斥，被孤立的日子似乎离现在很远了。“大伙让一让啊，把中间的路留出来！”最前面敲锣的壮汉大声吆喝，橘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倒是减了几分凶悍的感觉。

熙攘的人流涌向街道两侧，锣鼓声中两头金龙腾飞过来。

程盈盈挤在人流中，兴奋地扯了扯裴云恪的衣袖，“你快看，这龙是不是有个十五米？十个人才舞得起一头龙，和电视里看的一样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