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二把菜端上来，刘仁轨指着桌上的菜，对小二道：“某家今日钱袋子忘在家中了，贵店可能挂账？”

小二赶紧笑道：“不用，不用，刘郎君天天来，都是我们店里的老主顾了，不用挂账，您下次一起付就可以了。哦，差点忘了，这一大盘筒子骨是我们主家感谢您长期以来的支持。”

听见小二这话，刘仁轨得意的对陈诚一笑，说道：“我就说不用陈兄破费，某家来。陈兄还非要跟我抢。”

接着，双眉一挑，仿佛再说：看看某家多有面子，这店里还给送东西。

陈诚见状，脸色发烫。

不断安慰自己，还好，还好。

好在没有说出来，不然某颍川陈家的脸面要被自己丢完了。

也怪这位刘兄，话说得不清不楚，怎教人不误会。

哦，刘仁轨听到小二的话有些好奇，这死要钱的杨记居然还会送东西。

他往盘子看去，骨头倒是很大，就是没什么肉。

果然，如此。

某就说嘛，这杨杨郜锋小气的很！

见刘仁轨这般脸色，小二见多了这种客人。立马道：“郎君莫要看这骨头肉少，但这是本店最好吃东西。只要客人吃过这骨头，才会知道他的美味，让人欲罢不能啊。”

“哦，怎么说？”刘仁轨好奇道。

“据说，发明这些菜肴的那位祖师说过，啃完骨头，敲骨吸髓才是人间至美之味，叫什么食髓知味。”小二认真到。

“敲骨吸髓、食髓知味？嗯，不错。不想这人居然有这等才学，原以为只是善于易牙而已。”

见小二出去，陈诚笑道：“刘兄请，我们也试试这敲骨吸髓的滋味，到底怎么样。”

“好！”

两人先不动别的菜，各自夹着一个大骨头啃了起来。

不一会，两人又拿着店家提供的芦苇秆，对着骨髓吸了起来。

“啊……快活。彼之娘也，店家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早先时候不拿出来，害老子吃了好些天的红烧肉。”

陈诚闻言抓着骨头的手一抖，骨头差点掉了。

他作为世家贵公子，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这般粗鲁。这刘兄……

真是一个爽快人啊！

“刘兄能饮一杯无？”陈诚也是豪气大发道。

刘仁轨脸色古怪，朝陈诚身后指了指。

陈诚见状，转身看去，只见墙上写着一首小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署名是会州黑虎小郎君。

好奇怪的名字，黑虎小郎君，不只是那位高士的名号？

这诗语气如叙家常，朴素亲切。

用字简练含蓄，轻松洒脱，而诗句之间，意脉相通，一气贯之。

当为名家手笔，只是这字号怎么从未听闻。陈诚回想着他知道的天下大儒、才子，没想起谁有这字号。

他把这诗与署名默记心中，笑着对刘仁轨道：“有趣的紧啊，这诗倒是像专门给你我写的一般。当共饮一杯。”

“饮胜！”

“饮胜！”

只是刘仁轨没好意思说，这叫黑虎小郎君的人，为了多卖一些火炉，丧心病狂，这里所有的包间都写着这首诗。

不一会儿，两人饮了不少酒，不知不觉间已经兄弟相称。

刘仁轨道：“不知贤弟这次到乌兰县是有什么事？方便说吗？为兄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呃……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小弟这次来是奉了家祖的令来寻人的。

家祖有一个兄弟，就是某家叔公。前朝大业年间曾在此地任县令，后来便没了音信。族中寻了好些年，一直没找到，这不又派我出来寻找，顺便也算是家里人历练小弟了。”

刘仁轨闻言，倒是解去了这几日心中疑惑。便开口道：“那不知贤弟可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说来也算小弟的运气好，多日打探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只是……恐怕我那叔公已经遭遇不忍言之事。

据说，当年叔公遭奸人陷害，丢官罢职。返回颍川的途中，在会宁县内遭了土匪。

哎……只是当年的车把式逃得干净，如今找不到。那山贼土匪，又不知什么时候被朝廷剿灭了，小弟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仁轨闻言，脸上有异色闪过。

心道：不会是那人吧？

看着陈诚无奈的神态，便说道：“为兄这里却有一个线索，只是不知真假，还需贤弟自己去求证。”

“真的？”

刘仁轨点点头，对陈诚低头说着些什么。

……

“刘兄，可是这里？”陈诚指着杨府杨郜锋家门口问道。

刘仁轨点点头，便走上前去敲门，喊道：“某家刘仁轨，县令侄子，特来拜访杨家主。”

门子听到刘仁轨的话，赶紧打开大门，走出来了一个老头，笑道：“原来是刘郎君当面，请随老朽这边来。”

刘仁轨点点头道：“劳烦了。”

随即和陈诚两人跟着老者进了杨府，在大厅有人奉茶伺候。

那老者告罪之后，便去给管家传话了。

后院的杨郜锋这些日子过得极为安逸、爽快。

黑石销量极大，他日日入账极多。心情愉悦之下，便又纳了一房小妾。

卧室内烧着四口炉子，烧得火热。

人只需穿着薄薄的轻纱便可。

他与那小妇，不计日夜……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出枕。

“郎君，有客来访。”管家见杨郜锋卧室门口有两个丫鬟守着，便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道。

“福伯你看着打发了便是。”从里面传来杨郜锋不耐烦的声音。

管家福伯苦笑一声，接着喊道：“是那刘县令的侄子来访，还有一人看着也不是一般人。”

“好了，知道了。”杨郜锋没好气道。

不一会，杨郜锋从里面出来，向着前厅走去，不时的用手往下扯扯衣襟。

管家见状，忍不住道：“郎君，莫要如此贪恋妇人之色。前些天大朗还来信说这事呢！”

杨郜锋道：“福伯，我知道了。”

管家见杨郜锋不放在心上，接着说道：“郎君莫要大意，那赵家小郎君说吃骨头，敲骨吸髓，可以让人食髓知味。想来这妇人也是在对郎君敲骨吸髓啊。”

杨郜锋想起，店里那些客人拿起小锤敲破骨头的场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没好气的对福伯道：“哎，某这也是为了杨家子孙绵延啊。”

福伯见杨郜锋嘴硬，便不再多说什么。自家郎君什么样子，自己看着长大的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