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看着张栋才，张栋才也看着周青。

气氛有些许微妙。

因为意外，周青看着张栋才半天没说出话来，也忘了打招呼。

还是张栋才开了口，语气跟她很熟的样子：“周青，你怎么也在这儿？”

“……”

周青老老实实道：“我来陪他的。”

顿了一下，指着李寻补充道：“我男朋友。”

张栋才对李寻笑了笑，“上次见过。”

虽然只见过一次，还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但他对李寻印象深刻，一个又帅又干净的大男孩，一看就是那种优渥家境里走出来的人。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浪漫温和、教养良好的气质。

那种穷人家一辈子也养不出来的气质。

张栋才的眼神缩了一下，手抓着装药的透明塑料袋紧了紧。

“你好。”

李寻打量了他片刻，主动对他打了个招呼。

张栋才想到什么，面对他突然心虚：“同学，你好。”

打过招呼李寻便收回了目光，继续问周青：“晚上想吃什么？”

周青还沉浸在张栋才刚刚说的‘上次见过’那句话上，李寻跟张栋才见过吗？她怎么不记得？

“你们认识啊？”她问李寻。

李寻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只当她记性不好：“你们班班长，张栋才。”

周青小声惊讶：“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就完全不知道中文班班长是谁，也不认识。

李寻笑着看她，“你们班其他17个男生我也知道一点。”

“你溜到我们班上过课？”

周青只能想出这一个解释。

“嗯。”他应道，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周青有点窃喜地笑起来，“是不是我不理你的那段时间啊？”

看到她脸上傻乐的表情，他便承认了：“嗯。”

“以后不要这样啦。”周青托着腮开心地笑，“你还是上自己班的课要紧，不能耽误你学习。”

“只有一次。”

李寻补充道。

一次就能记下这么多人，周青点点头：“那你记性还挺厉害。”

比她要好稍微那么一点点。

李寻轻轻点了点头，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察觉到他好像有些虚弱，应该是缺氧引发的眩晕还没好，周青随便报了个吃的，给他把被子拉上：“你还是先休息吧，别强撑着跟我说话了。”

他把被子压下去：“不急，再陪我说会儿话。”

周青干脆开始跟他讲窒息性休克的后遗症和注意事项，有理有据说了一大堆。

李寻也不烦，就听她在那儿滔滔不绝地唠叨。

最后，居然让他给听完了。

连科普都听完了。

……

“讲完了？”他好笑地看着她。

周青背得自己都要睡着了：“你是真的能忍啊。”

看她也背累了，李寻便躺下来：“听完确实困。”

说完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一秒入睡。

周青揉了揉眼睛，打算下楼去买个饭，看到张栋才在病床前一边陪他爸，一边拿着课本写题，忍不住问道：“班长，我下去买饭，要不要给你也带一份？”

张栋才很快抬起头：“不用了，我到时候自己去下去。”

“好吧。”

周青拉上自己的外套拉链，往门口走。

刚走到张栋才身边，床上的中年男人突然醒过来，剧烈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爬到床边要吐，张栋才赶紧到柜子中间拿了一个塑料尿盆，接住他的痰液。

中年男人还咳了很多血出来。

因为是同班同学，周青在门口多停留看了一会儿。

张栋才见她还没有走，反而看着这一幕，动作变得拘谨起来，好像自己一直小心翼翼藏着的自尊心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周青发现他不自在，随即低下头转身走了。

他爸得的应该是尘肺病，一种长期从事煤矿工作的职业病。

这种病治疗起来就是无底洞。

张栋才能来这儿上大学不容易，周青心里突然挺愧疚的，她没想过他家这么难，还跑去申请助学金。

老师出于偏爱，特地划给了她一等助学金。

她拿了那个名额，张栋才就被挤了下去。

一等助学金比二等助学金高了整整一倍，对于需要那笔钱的人太难了。

她被举报下来也好，不知道张栋才能不能拿到那笔钱，如果能拿到一等助学金给他爸看病是最好了。

买了两份红烧排骨饭，周青还接了朱英一个电话。

“姐妹，你男朋友好点了没？”她在电话那端问。

周青：“没事了。”

“没事就好……打架那几个人已经被辅导员处分了，赵吴良也被处分了。”朱英叹了口气，“这事儿都怪我，是我不好，老把麻烦惹到你们身上。”

“我替陆一鸣向你道歉，对不起青青我……”

周青打断她：“你们两个都分手了，你干嘛替他道歉。”

“这事儿确实是因我而起。”朱英还是坚持道完歉，“我心里有数，真的对不起。”

“好啦，没事啦。”

周青又跟她说了几句作业的事情，挂了电话。

回到楼上的病房，李寻已经醒了过来，他仰躺着拿了本医院的杂志在看，双目半阖，苍白的面容平静如水。

刚想问他怎么醒得这么快，周青就听见隔壁病床剧烈的咳嗽声。

“爸。”

张栋才努力拍打中年男人的背部。

周青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估计李寻大概是被咳嗽声吵醒的。

“回来了。”

李寻率先发现了她。

周青拎着饭走过去，放了一份在旁边的桌上，一份拿在手上打开：“我喂你吗？”

李寻从书里看了她一眼：“我有手。”

“啊——”她还是舀了一勺饭递给他，“快张开嘴。”

“……”

李寻把杂志合上，看着她。

“快点啊。”周青催促道。

李寻好像在迟疑，淡淡地笑。

就在他要张开嘴的那一瞬，周青忽然发现对面张栋才在盯着她看，喂饭的手一僵，余光偏了偏，又看到他爸好像也看了过来。

……

下意识地飞快把饭喂进了自己嘴里，低下了头。

好尴尬。

……她忘了这是在医院。

本来递到嘴边的饭又跑了，李寻顿住，目光往旁边的病床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吃这份吧。”周青把桌上另一份拆开给他，“红烧排骨，好像还挺好吃的。”

李寻接过来和她一起吃饭。

旁边不时传来咳嗽声。

吃完饭半个小时后，张栋才那边查房的医生进来了，了解完病情发现他是这一届Z大医学院的学生，都叫了声小学弟。

附属医院这边的医生几乎都是Z大医学院毕业的。

张栋才顺带提了周青一句：“学长，她也是这一届新生，我们班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