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把靠窗的位置给了她，在中间的座位坐下来，临近起飞的时候有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匆匆赶上来，在他身边坐下。

可能因为心情不太好，对方落座的动静很大，震得一排的座位都动了一下。

周青本来扒在小窗户旁边发呆，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李寻也睁开了眼，睡意沉闷的模样。

他被人吵醒了。

穿皮靴呢子大衣的女人放好手袋，转头对李寻笑了笑，“不好意思。”

出于礼貌，他回了句，“没事。”

周青也就没在意，扒在窗边继续看风景，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李寻偏过头想和她说话，发现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发呆，便没打扰她，稍微坐直身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和他说了句“不好意思”后，领座的女人始终看着他。

她交叠着一双极长的腿，平滑垂坠的西装裤落下来，没有一丝褶痕，大衣上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水味。

“还在上大学？”

女人忽然偏转肩头对着李寻，姿势优雅，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势。

李寻按着太阳穴，没在意她的问话，“嗯”了一声。

听到身旁有对话，周青转过脑袋，就看见那个女人微笑着和李寻说话，李寻面带倦容地应着，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这趟飞机飞华江方向。”女人又问，“你是Z大的学生？”

“嗯。”

“那我算是你学姐了，我大学母校也是Z大。”漂亮女人靠在椅背上，笑着说，“新闻系的，你呢？”

她说话有礼有度，让人很难拒绝。

李寻便回了两个字，“中文。”

“也是文学院啊。”

女人双臂环抱，指尖饶有兴味地点了点，“算是巧了，你们Z大中文系学长我刚好认识几个。”

她又问，“你们院以前有个叫吴先勇的学长，现在在电视台撰稿，不知道你们这些新生听过没。”

“听过。”

“他在我隔壁工作，比你大几届。”

“嗯。”

“……”

两个人缓慢而客气地搭着话。

看得出来，女人挺乐意跟李寻说话的，一直在找话题。

“读中文的男孩子就是干净。”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他。

莫名的，周青从她的话里听出一股别样的意味来。

不像一个学姐对学弟的寒暄，倒像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兴趣。

而且对方还是个霸道总裁一样的女人。

……

她在座位上动了动。

李寻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没接女人的话了，回头看她，就看到周青紧抿着嘴唇，双手撑在座位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他侧过身去问。

周青垂下双眼，小声地说，“我渴了。”

旁边的女人现在才看到她，似乎有些意外。

座位上只有矿泉水。

“不能喝冷的。”

李寻拉过她的手握住，示意她稍微等等。

随后找空乘要了杯热水，用矿泉水兑成温的给她，“把药也喝了。”

吞了两颗感冒药，周青从包里翻出一袋旺仔牛奶糖，剥开放进自己嘴里，把剩下的放在一边。

李寻扫了一眼那袋糖，“你就自己吃？”

“你又没吃药。”她转头继续看着窗外，“不给你吃。”

“好，不给也对。”

他把东西都放回原位，随和地笑笑。

模样温柔极了，和刚才冷淡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全程看完小情侣俩甜蜜的互动，领座的女人在一旁问，“你女朋友？”

“嗯。”

李寻淡淡地笑。

小奶狗竟然名草有主了，女人靠回座位上一手撑住下巴，有些可惜，“不错啊小学弟，大学里谈个恋爱不容易，好好谈。”

……

默了默，李寻毫不在意地回了句，“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

女人眼皮子跳了跳，看向身边的少年，脸色不太好。

李寻已经拉着周青的手，闭上双眼休息养神，没有想理她的意思。

看着他清澈的轮廓和柔美的五官，女人到底发不起火来。

好皮相易得，但这样清贵如玉的气质却难寻。

这男人的皮相和气质实在太过美好，如此纯净，又如此和煦，光是靠在他身边，便让人觉得这世间的冷都暖了三分。

……

女人靠在座椅上，不再说话。

到了华江市女人也一起下了飞机，她在过道上站了站，还是看向身后那对小情侣，从包里划出一张名片递给李寻，“你们系的学长我认识几个，以后有需要你可以打这个电话。”

李寻没看那名片，拉着周青从座位上起来。

“真的不拿着？”她颇有气势地问。

“不需要，谢谢。”李寻淡淡道：“我和我女朋友要赶车，麻烦让让。”

“……”

女人收回名片，踩着高跟皮靴大步离去。

周青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对李寻嘟囔了句，“……我觉得她想包养你呢。”

“嗯？”

李寻收了笑容，有几分严肃，“你在想些什么，好好说话。”

还别的女人包养他。

简直是放屁。

周青毫不收敛，一字一句道：“本来就是，那个女的就是想包养你。”

“……”

他有一瞬的气闷，顿了片刻面色还是缓和下来，笑问，“吃醋了？”

“没有。”

她闷闷地说。

“没事，可以吃醋。”李寻缓缓地说，“但不准你说别人包养我，明白吗？”

你就长了一张很好包养的脸。

因为刚刚那个女人，周青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李寻来，少年的他这张脸的确是清俊非常，不生气的时候温柔极了，气质美好又干净。

而上一世28岁的他是落魄的，所以看起来又冷又恶，身上带着亡命市井的痞气。

到底是不一样的，所以她面对他的时候，总会因为这些许的差别而感到恍惚。

他们分明是一个人，但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更喜欢哪个时候的他呢，周青也说不清楚，但是每次一想到那个28岁的他，她就会心痛。

分明已经是隔世了。

见她沉默不语地跟在他身后，李寻停下来，“不想和我说话？”

她抬起眼看着他。

“又不是凶你，怎么还生气了。”他走过去抱了抱她。

“我才没有生气。”周青低下头，“也没有吃醋，你不喜欢那个女人，我知道的。”

“你只喜欢我。”

她非常坚定地说。

……

有那么一瞬，李寻忽然觉得，这话是对他说的，但又不是对他说的。

……

“怎么办，我女朋友这么通情达理。”

他怔了怔，淡笑着抱住她，眼神中却闪过一瞬的哀伤。

她一直都这么通情达理，并且坚定不移地喜欢他。

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发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