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静静地伫立于天空中，看着海面上蛛网般张开的白色丝线，丝线的中心是那个由阿巴斯和利维坦结成的茧。

“你终于来了。”奥丁说。

很熟悉的一句话，他也曾对诺诺说过，但是不同的是上一次奥丁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漫长的孤独，而这一次却是有一种淡淡的惆怅。

恺撒心里微惊，这么说奥丁一直都在等着眼前的这一幕，那么也就是说利维坦也不是奥丁的目标，他的目标是阿巴斯和利维坦结合的产物，可是那是什么？新生的龙王吗？

他的手里握着那个控制阿巴斯动脉锁的开关，按说一旦确认了阿巴斯龙王的身份他就有义务杀死对方，这也是阿巴斯的嘱托。

回想起之前阿巴斯表现出的种种异样，原来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龙王的身份，但是与龙王身份并存的是屠龙者阿巴斯的身份，作为龙王的他是世界上最高贵的王，而作为阿巴斯的他是卡塞尔学院的一名年轻人，王是孤独的，而年轻人却是热血的，作为阿巴斯的他要保护身边的人，哪怕让自己与那个作为龙王的自己一同去死。

那么阿巴斯才是海洋与水之王，那么奥丁又是谁？他和利维坦之间又是什么样的联系？他们反目的原因是阿巴斯？或者是其他？

虽然这些问题无法从奥丁那里得到答案，但是所有人的心里也有隐隐的猜测，毫无疑问奥丁的目标是力量，吞噬同族才能获得的力量，他想要的是利维坦和阿巴斯的力量，可是为什么他没有直接杀死利维坦或者阿巴斯呢？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觉醒？

那么这样等待着他们的觉醒的奥丁该是对自己有着多么强烈的自信，自信到想要以一己之力击败真正觉醒的海洋与水之王。

在青铜大道上匍匐的巨龙纷纷飞起，围绕着那海面上巨大的白色蛛网盘旋，但却没有一条巨龙向那片白色靠近。那白色的丝线吞噬了它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生命，鱼群还没来得及游走就被丝线挂住，所有的鱼转瞬间就被抽干。海底的植物也不能幸免，但凡被那丝线所接触过都会被抽成干枯的碎末，这就是龙族的孵化方式，以绝对的权能剥夺领域内的所有力量来供给自己，更何况此时孵化的是一条龙王。

路明非想起当年红井所在的那座山上，整座山都被白王抽干，所有的生命都是龙王的养料，而此时的孵化与之如出一辙。

怪不得那些巨龙只是盘旋着而不敢接近，他们一定很清楚，如果自己接近的话也会像那些鱼群一样被吞噬。

奥丁沉默地注视着那白色的大茧，金色的独目发出清冷的光。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海面上，落在那白色的蛛网上，在那阴暗的天空下飘扬，就像那个雪夜一样。

无助的少年在树林里疯狂地奔跑疯狂地寻找，可是他再也找不到他所要找的那个地方，那个唯一的叫做“家”的地方。

那个地方已经被熊熊的火苗所吞噬，连着里面的人也一起消逝了。

只剩下他了，从记忆的深处而来，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个雪夜的树林里不断地追寻，可是那不大的树林就像是迷宫一样，无论怎么他也跑不出那个燃烧的雪夜。

直到今天，似乎有一道光从树林外照了进来，他循着光摸索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些孩子的脸。

一步又一步地，他走向树林外。

去干什么？他的身上萦绕着雷电。

复仇吧，他终于找到了那些人。

当他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会告诉他们，我找了你们很多年。

所有失去的，是时候该拿回来了。

所有的仇恨，还有，力量！

高昂的吟唱声响起，以龙茧为中心，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黑黢黢地深不见底，方圆千米的海水倒灌而入，在那漩涡的上空密集的蛛网支撑着巨大的龙茧。

白色的龙茧突然高速膨胀，紧随着一声爆响，巨大的黑色的双翼在海面上展开，所有的白色丝线纷纷断裂，被那深不见底的漩涡尽数吞噬，夜一般黑色的狂龙升空，深蓝色的元素吐息点燃了云层，漫天深蓝色的火焰将雪花灼烧殆尽。

这是绝美的生物，他的身上汇聚着天使的优雅和魔鬼的危险，巨大的膜翼鼓起狂舞的飓风，元素乱流在整片海域上空弥漫，宣告着龙王的降生。

奥丁的黄金独目亮了起来，如同初升的太阳，越来越明亮。

“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如同青铜洪钟。

随着狂暴的灰色龙卷收缩，巨大的黑龙身形缩小，最后变成了和人类一般大小，只是他的背后展开着黑色的膜翼，修长的龙尾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

“我找了你们很多年。”他说。

“我也等了你很多年。”奥丁说。

“他们呢？都去哪里了？”黑龙、或者阿巴斯说。

“诺顿和康斯坦丁，耶梦加得和芬里厄，还有席兹，他们都已经死了。”奥丁说，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第五十六章 时光吹不散雪花

“都死了啊，”阿巴斯有些怅然，“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没有再次见面？可惜没有亲自把复仇的刀插入他们的心脏？

“只剩下你和我了。”奥丁说，“所以你也要死了。”

“是么？”阿巴斯说，“看来你已经吞噬了他们，你距离你的目标已经很近了吧。”

“并没有。”奥丁负手而立，“芬里厄和耶梦加得葬在他们自己的尼伯龙根里了，诺顿消失了，我至今还没有找到。以我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啊，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这样啊，”阿巴斯说，“你很想要么？那就自己来拿啊。”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还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啊。”奥丁的声音中竟然有一抹怅然的意味。

“看来你在尼伯龙根里的日子过得很快啊。”阿巴斯冷哼一声，“为什么不回去呢？”

“我们都回不去了。”奥丁说，“现在的你是作为一个人类还是龙类站在我的面前呢？”

阿巴斯沉默了片刻，“两者都有吧，但是无论是作为哪一个，我都要杀了你。”

“原来是这样，”奥丁说，“你虽然找回了龙的力量，却还保留着人的心，这样的你，拿什么来战胜我？”

“那便依靠我的心吧。”阿巴斯说，“我们不畏死的心。”

深蓝色的大氅和黑色的膜翼鼓动起狂风，两只龙王疾速升空，消失在阴云之上，那些盘旋的巨龙也尾随两名龙王而上，龙吟声在整座海港回响。

“刚才那个是？”路明非一脸呆愣愣的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雷电和蓝火在云层之上不断亮起。

“阿巴斯？”口袋里的芬格尔说，此时他也有些不确定状况了，虽然他的系统里录入了阿巴斯的数据，但是并不包括这个狂龙形态的阿巴斯。

“他与利维坦融合了，或者说他吞噬了利维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过程。”苏恩曦说，“总之他现在是真正的海洋与水之王了，只有这样他面对奥丁才有一战之力。”

“这他还打不过奥丁？”路明非注意到苏恩曦说的是“一战之力”而不是“战胜奥丁”，如果连完全体的海洋与水之王都打不赢奥丁，那奥丁岂不是强的有些离谱了？

“奥丁本身的力量就已经超越了单体的龙王，很可能他也是一个完全体的龙王，再加上他吞噬了康斯坦丁的力量，单靠一个刚刚完成觉醒的阿巴斯，太难。”苏恩曦有理有据地给出结论。

“我们是应该希望奥丁还是阿巴斯赢？”楚子航问。

“阿巴斯吧，”路明非犹豫了一会儿，“如果他打败了奥丁，也许一切就能回归正轨。”

“当然最好是他们两个同归于尽，我们就可以坐收渔利。”苏恩曦说，“真不知道卡塞尔学院怎么想的，这还不赶紧把天谴放下来把他们两个一起钉死？不过想想那样的话我们都得一起陪葬，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路明非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不禁想起自己和路鸣泽交易后在东京湾上空的一战，是不是也有这种威能？不过说来奥丁的力量似乎更甚于赫尔佐格，而且神秘程度也是所有龙王中最重的，这么看奥丁才是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棘手的敌人。

而且之前他与奥丁的屡次见面都是在尼伯龙根之中，可是现在奥丁不仅脱离了尼伯龙根，甚至能操控青铜宫殿的尼伯龙根进入现实，这是不是意味着奥丁的力量再次增长了？

青铜宫殿在海面上凭空出现虽然看似很神奇，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的路明非知道这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尼伯龙根作为隐藏在世界夹缝中的小世界，把海水作为它的界面就可以进入，而奥丁本身又拥有操控尼伯龙根入侵现实的力量，他操控一座机关构造的青铜宫殿穿透海洋界面来到这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没想到这些龙茧竟然也被奥丁召唤孵化了，他们在卡塞尔学院的课程里学过，这叫做血统召唤，高阶龙类可以凭借强大的血统召唤低阶的龙类苏醒，路明非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前往卡塞尔学院的路上，古德里安教授抱着的那罐幼龙突然苏醒。

但是这些龙类在龙王级的战场上似乎依旧只有当炮灰的命运，不时会有几只巨龙从云层中坠落，重重地砸在海里，再也飞不起来。

在龙族之间的战场上，弱者只有被杀死的命运，力量是决定胜负的唯一法则，恶魔嘶吼的声音在云层之上回荡，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却透着一抹浅浅的红色。

风雪之上，两条狂龙以极高的速度相撞，音爆声接连响起，云层被撕扯得支离破碎，阿巴斯的脸上遍布血痕，而奥丁的大氅也被扯成了碎布。

奥丁扯下了已经严重变形的肩甲，随手丢下，任由它向下坠落，露出的肩膀上缠绕着红色的裹尸布，那是被他的鲜血所染红的。

阿巴斯的状态更差，他身上黑色的鳞片上沾满血迹，展开的膜翼不知骨折了多少处，他的自愈能力显然不如奥丁，而且在力量的碰撞中同样处于下风。

“是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呢？”奥丁静静地看着翻滚的云海，淡淡地说，“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你有要守护的东西。”

“你这样的家伙也知道什么叫做守护么？”阿巴斯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他也没有急于发起进攻，他得趁奥丁没有攻击抓紧时间喘息一下。

“谁不曾有过要守护的东西呢？只是失去了而已。”奥丁淡淡地说。

“是么？可是我也曾经失去过，现在却又有了新的，值得我拼命的东西。”阿巴斯张开双翼，在狂风的托动下缓缓升空。

“你要做什么？”奥丁转过头，他的声音变得凝重。

“我已经说了，有些东西是值得我拼命去守护的。”阿巴斯说，他的声音坚定而清晰，“宁死不惜。”

“是那些人类吗？”奥丁说，“原来你到底还是一个人类啊，只是找回了龙的力量而已。”

“是啊，我的名字叫阿卜杜拉·阿巴斯，”阿巴斯轻笑着说，那笑容里透着淡淡的嘲讽，“我是一个屠龙者。”

低沉的吟唱声在战场上响起，被力量的冲撞炸散的云层再度凝集，飓风和雨水在空中混合，他们现在已经身处上万米的高空，但是万米之下的海面也随之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下方的人群大惊，所有人都看得出这篇大海突然变得狂暴起来，而天空中的浓云层层叠叠，不时亮起的闪电照亮了云海，那云海就像海洋一样狂暴，甚至犹有过之。

“那是言灵·归墟！”路明非口袋里的芬格尔发出惊呼，与此同时EVA也给出了同样的结论。

“言灵·归墟，序列号115，海洋与水之王的灭世级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