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晚上，潘金柱、潘金针、潘金钱就已经商议好了今天的计划。“老三，我心里也清楚大哥待我们不薄。而我看重的绝不是潘家的家产，只是将兄弟们的一切放在这样一个人手里，我实在不能再袖手旁观。”潘金柱说：“我们要做的事，大哥已经察觉到了。如果明日再不动手，怕是来不及了。

潘金针也在反复挣扎后做出了决定，问道：“女郎山的事情，到底能不能相信？”

“大哥的眼界太低，他最多只能把眼光放在潘家帮一处。我们这事若是办的成，整个汉京城就是我们的。”潘金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仿佛自己已经成功了一样：“到时候什么苏冉东，什么日苯人，鱼鳖虾蟹都得滚蛋。”

潘金柱说：“别相信有什么轮回天道，说到底，谋事在人。我从藤周光义那里买到的武器已经发到了兄弟们手里。明日动作要快，其他的都不要想。”

为了掩饰自己的意图，潘金柱当着潘金鳝的面把手枪交给了门口岗哨，他也知道，这事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酒过三巡，潘金钱和魏金刚的话也越来越多。

“想起当年咱们在汉京城混，都是吃过不少苦的。”潘家帮只有潘金鳝、潘金柱是亲兄弟，潘金针是两人堂弟，潘金钱、潘金书是刘老爷的义子，而魏金刚是潘金鳝的结拜兄弟。这些都是在汉京城摸爬滚打了多年，就拿潘金钱和潘金书来说，两人以前一个是给人算命的，一个是给小孩取名的。

……

十三年前。

古代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取个名字也讲究，姓什么、叫什么、字什么、号什么，那都得是算过生辰八字、阴阳五行才能取。就比如说你姓金五行缺木，金本就克木，五行还缺木的话，那名字里就得大量补木属性的字，比如叫金森、金林等。除此五行之外，还得凑笔画，名字的天格、地格、人格等也特别有讲究。

当时，潘金钱的算命摊位和潘金书的取名摊位靠着，一开始，人们一定以为，谁家生了小孩可以先去潘金钱那边儿算命、刻生辰八字护身符等，然后再去潘金书的摊子上取个好名字。可多年以来，潘金钱这边儿一直都是用门庭若市来形容，而潘金书那边儿和他相反，门可罗雀。

这和两人的业务水平有很大关系，潘金钱算命算得准，要钱也少；潘金书开价高不说，还取一些令人难以捉摸的名字，人家给他差评他还百般狡辩：

“你说你取的什么破名！”韩家老二生了个小儿子，潘金书给取了一个“韩不措。”

“我觉得韩不措这个名字还不错啊。”

还有一次曾家和冉家一起找上门来退钱，差点儿没被潘金书气死。“曾么乐这个名字怎么了？不好吗，我觉得挺好啊。还有你冉家那儿子，冉厚呢，多好一个名，我觉得还不错啊。”

冉家人知道此人的做派，于是故意拿他取的“冉厚呢”恶心他：“对啊，还不错，然后呢？”

“没然后，挺不错，怎么了？”

“挺不错，然后呢？”

“对，我觉得还不错，怎么了？”

“然后呢？”

“怎么了？”

……那天要不是潘金钱拉着，两边儿又得打个天昏地暗。潘金钱想提醒他，你觉得不错不一定别人觉得不错，己所欲者，未必人之所欲，亦勿施于人。但潘金钱及时止步，他怕自己也被带入这无限循环之中。

而潘金钱不一样，他很明确别人需要什么，最擅长的就是投其所好。你来算命我就狠狠夸你，你年龄大我就说你能老来得福、颐养天年，你想找媳妇我就说你有桃花运，你追求上进我就夸你意气风发。还算命？命运就是屁，人在求一些无用的答案之前，心里本就有答案。

这天来找潘金钱的是一个穷人，他问：“这世道会变好吗？”

“会。”因为这是他想要的答案，世道变好，他才有日子过，一个“会”字，便是希望。

几天后来找潘金钱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他问：“这世道会变好吗？”

潘金钱却训斥他：“永远不要相信所谓命运，问一些‘这世道会变好吗？’之类的话，连自己都质疑世道会不会变好，它就真不会变好了。”因为这个人要的答案不是他是否有日子过，他确实期待世道变好，所以潘金钱不会用“会”与“不会”来敷衍，要把希望明确的指给他。

就这样一张快嘴，就这样的性格，谁能不喜爱呢？生意做得好是有原因的。

两人刚谈完，远处走来一队兵，这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说：“这些人想要我的命，敢问小兄弟，能否帮我一忙？”

“看您不也像普通人，这忙我帮定了。”遂叫上潘金书一起帮助这人逃过了追捕。后来他们才知道，此人是潘家帮刘老爷，十三年前，军阀金森一人掌管汉京一城军权，当时下令全力消灭潘家帮以及汉京城一切民间武装组织。

后来，潘家帮熬死了金森，熬走了马世城，熬来了苏冉东的时候，汉京城已经是各种内忧外患，别说潘家帮，土匪都顾不过来。当年，潘金钱、潘金书作为刘老爷的义子加入了潘家帮，他们两人性格不同，潘金钱欣赏潘金柱的城府，潘金书看重潘金鳝的豪迈，尽管有潘金针、潘金钱的支持，刘老爷还是传帮主之位于潘金鳝。潘金针和潘金钱就已经想要动手了，可潘金柱总说时机不到。

……

魏金刚似乎嗅到了酒楼里的杀气，小声问潘金书：“今天带了多少人手？”

“问这些干啥？”

“你没觉得不对劲儿吗？这酒楼里都是二哥的人，而且手里拿的都是西洋货。”

潘金钱笑眯眯地端起酒杯：“老五、老六，在那嘀咕啥呢，陪四哥喝一杯。”

“你们喝，我和大哥喝一杯。我祝鳝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潘金针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