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的嫡亲妹妹唤着自己“俊表哥”，这是怎样的心情？

源文俊觉得胸口很痛。

他的亲妹妹认不得他，亦记不得以往他是如何带她玩耍的点滴。

他想哭，却又哭不出。

雷松拍着他的肩，“这件事，你知道就行。我爹和二叔都不愿张扬开，好在三妹已拜名师，已开始修练。她已是师阶二层修为，前儿蓉婆婆还说，要亲自为三妹炼一件法宝，好掩饰她的天赋与修为，天赋太高若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保护自己，也是一件祸事。”

源文俊抱拳一揖，“多谢表哥这些日子照顾妹妹。”

过继出来，就不再姓源，即便源文俊是胞兄，但现下是表兄。

“她现在姓雷，是我们雷家女儿，我身为兄长，照顾她是应该的。雷岭拜了圣院青霄真人为师，他若在家，他才疼三妹呢。为了哄三妹高兴，把二哥攒了好久的钱都花个精光，一晚上就花了近十万两银子，气得二哥想揍人。”

两人在那说了一会儿话，跟着下人去了雷崇的院子，雷崇住东厢房，源文俊住了西厢房，好在有三间，足够他住了，而正房早前是雷岭住的，照着原样保留着。

源文俊对源家多少有些怨恨，吩咐绣枝父母去源家送了一车节礼，又叮嘱他们道：“如果大老爷问起来，就说我回云阳是为了跟墨真人修练，要住在雷府，也便随时聆听墨真人指点。其他的多一个字也不要提。”

难怪昔日他们一家离开，伯母、祖母变方儿地要留下妹妹，竟是为了让妹妹顶替凌乐之名去圣京为质。

而他们离家之后，源家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为了控制妹妹，竟要杀人灭口。如果不是二舅父出现，他妹妹就真的死了。

“是，二公子。”

他们一家的身契，在离开林州时，二老爷二夫人就说了要送回雷府，只他的小儿子还继续在源文俊哪前服侍。

他们亦是愿意回雷家的，听说绣枝都能修练了，为了子孙后代，只有回雷家，他的儿孙才有修练的机会。

*

除夕夜，放鞭炮、烟花，守岁、吃饺子、摆全鱼供祖先。

雷家的所有主子、管事都聚在大房正院里，主子们分男女各坐一桌，管事、管家，体面的仆妇亦坐了两桌。

用罢晚宴，撒银锞子，长辈给晚辈包压岁钱，因华卿年纪最小，雷崇带头封了红包，其他兄弟姐妹也不好不给，就连雷桃都给了华卿一个荷包，还特特道了一声，“这可不是银锞子，是我攒了好久的，知道你能用着，都给你。”

华卿打开荷包时，里头却是一对灵珠，灵珠的价值能与黄金等同，“二姐好阔气。”

雷樱反问道：“我就不阔气了。”

她送的也是荷包啊，她还包了五枚灵珠呢。

雷桃大叫道：“我也是小的，为什么你不送我？大姐姐，快，给我补一个荷包。”她扑向雷樱，伸手扯雷樱腰间的荷包，两姐妹闹成一团。

长夜漫漫，何氏一早就准备了节目，挑了两个自家府里嘴巧的仆妇说轶闻趣事，只逗得众人大笑不已，又说丫头、小厮们能表演节目的，一概都有赏。

雷桃道：“娘，我能表演鞭子不？”

何氏笑道：“鞭子耍好了，也一样有赏。”

“好！”雷桃跳到院子里，掏出腰间的鞭子，豁豁生风地表演起来，华卿移了移步子，趁着众人瞧得专心，对雷崇道：“二哥，你同我去一趟药院。”

源文俊一直留意着华卿，她与雷家人很亲，在雷家，她是快乐的，仿佛与他记忆里的人完全不同，或者说，更像是变了一个人。

雷崇与雷豹说了一声，“如果夫人问起，就说我与三姑娘去药院探蓉婆婆了。”

“是。”

兄妹二人出了大房正院，华卿望了一眼夜空，“一会儿到了药院，二哥照我说的做便是，旁的一概不要问。”

他们进入药院时，蓉婆婆屋子的顶亮着，能看到她盘腿打座的身影，雷岩亦未在这儿，华卿进了药房，指着前面的蒲团道：“二哥坐下罢，一会儿你照我的口诀运转功法，我替你疏通大穴。”

雷崇略有异色，但未问，照着做了。

蓉婆婆听到了声音，她年纪不大，如何做到为他人打通大穴的？这是皇阶大能的人才能做到，要将灵力凝成针般粗细，控着灵力在穴道中游走，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源文俊一直吊在雷崇二人身后，见他们进药院，立在院门外，正待进去，膝上一痛，一枚石子打了过来，他四下张望，没看到人，难不成是雷家那位供奉真人出的手。他止步院门外，心下有太多的疑惑，却不能迈进去，只得立在院门外沉思。

原是自己的亲妹妹，却变成别人的，还唤他表哥，这感觉很不好。

天脉，他的妹妹是天脉神童，这是传说存在的绝顶人物，每一个都惊才绝艳，到底是源家做错了。那日若是二舅去晚了，妹妹早已命丧黄泉，对她来说，救她的是二舅，家人也是舅家两房人。

药院里静寂没有半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中行来一个人，单薄而清瘦，立在源文俊不远处，“表弟站在这里作甚？”

“二表哥和华儿进去了。”

雷岩站在院门口扫了一眼，药房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正房很亮，屋子里亮了好几盏灯，许是过节，蓉婆婆特意将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亮。

源文俊道：“二表哥和华儿有秘密，亦未点灯，他们……”

雷岩轻哼一声，“你们源家心思就这么龌龊？”

他那话什么意思？二哥拿华卿当亲妹妹，不点灯怎了，定是华卿在给二哥打通大穴，他自己不通，就在那儿乱猜。当他们雷家像源家那样，无情无义，算计起人来，连亲人的性命都可以不当回事。

源文俊被他给怼了，忙道：“四表哥，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华儿她……”

“离她远点儿，别忘了，她现在姓雷，但凡你们真心疼她，当初就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虎狼窝。在你们丢下她一个人时，她便已死在源家了，现在她只是雷华卿，是我妹妹。”

源文俊心下一阵刺痛，明明是他的妹妹，“如果华儿不是天脉，你们会对他好？难怪二舅一门心思过继到他名下，你敢说，他不是别有用心……”

雷岩抬臂一挥，一拳就打了过来，他低声怒斥道：“我们有何用心？当初我爹从源家带回来的时候，她都快死了。五毒蛊，你知道什么是五毒蛊？源家人对她使出这等恶毒的东西，你还想当她是你妹妹？”

源文俊生生挨了一拳，趴在地上，抬眸望着夜色中的雷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