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容尘见到她出来的身影，愣了下：“静心？师父在房里吗？”

赵初心点头：“师父已经睡下了，师兄如果有事还请明日再来吧。”

“也算不得什么急事。”容尘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明天再来。”

容尘说完后打算直接回房间休息。

微弱的月光下，赵初心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越走越远，远得快要看不见的时候，她忽然喊住他。

“师兄！”

容尘愣了下，慢慢转身：“怎么了？我身上可没肉干。”

赵初心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没什么。”

容尘皱了皱眉头：“早点睡，明日还要做早课，别想偷懒。”

“知道了。”她的目光里带着笑意，“师兄，再见。”

容尘觉得她今晚有点古怪，走了两步回头，发现这丫头正在对他挥手。

她笑盈盈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第二日起来，容尘直接去找了师父。

可师父没找着，上官渊的屋子里反倒多一颗参天大树。

那老树足足有三十米高，直接掀翻了屋顶使劲的长，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伞状的树冠几乎将整个清虚观罩住，彻底的将阳光隔绝在外。

容尘直接吓住了，叫来几个道人试图用斧头把树劈开，可他们一连劈断了四把斧头，那老树也依旧毫发无伤。

至于上官渊，自那日后他便不知所踪，一起失踪的，还有跟在他身边的小道童。

静心。

容尘失神的盯着那树冠，脑子里还回『荡』着赵初心对他挥手的画面。

她这是在跟他道别吗？

＊

夜深人静的晚上。

柳公馆。

自从那女相师把观月真人的心头血拿走后便再没『露』面。

窗帘紧闭的室内，油灯突突的跳着。

方『奶』『奶』望着昏『迷』不信的外孙女婿，心想他们莫不是被人骗了？

正当此时，床上的男人发出了一声低『吟』，他用力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睛。

方『奶』『奶』吃了一惊：“昊天？”

见他不再痴傻，终于有了回应，方『奶』『奶』连忙对一旁的丫鬟道：“去……去把晴儿叫来，昊天醒了！”

很快，柳晴就在小兰的搀扶下进来。

“昊天！”丝质的裙摆拂过门槛，带来一阵香风。

秦昊天一下子抬起头，惊愕的望着她。

他明明只睡了几日，可再看柳晴的容貌，他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睡了十几年。

昏黄的油灯下，柳晴蜡黄的脸『色』，凹陷的双颊和眼窝下的黑影，眼前的女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从当初那花容月貌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

怀孕真的可以让一个女人憔悴如斯？

“昊天？”柳晴推了推他。

秦昊天转过头，忽然重重握住她的手。

“我对不起你。”他面『色』沉重，柳晴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不仅不领情，还整日惦念着那个妖女。

那个妖女！

秦昊天眼中浮出一丝恼怒，她戏弄他，欺骗他，利用他……

秦昊天发誓，他这次一定要杀了她！

“怎么了？”柳晴见他忽然变得如此激动，困『惑』的问。

秦昊天没说话，他重新躺了回去。

目光如火一般移向顶上的蚊帐，他用力握起拳头，指甲几乎刺进了肉里。

秦昊天并没有外伤，假如不是方『奶』『奶』不允许，他大概已经下床了。

方『奶』『奶』认为他伤了元气，无论如何也要在好生养着，于是压着人又在床上躺了几天，直到三天后，秦昊天趁着柳晴和外婆去庙里还神，这才从床上下来。

见他行『色』匆匆的往门外走，小兰连忙将人拦住：“姑爷，您要到哪去呀？”

秦昊天没回话，一把将她推开。

小兰被他的气势吓得顿时噤声，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总觉得姑爷那眼神是要吃人。

秦昊天二话不说，直接带了一队兵前往清虚观。

手枪子弹都带齐活了，他这回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枪杀了那妖女！

可秦昊天到底是晚了一步，去到清虚观，别说赵初心，连观月真人都不知所踪。

起初他认为是这群道士把人藏了起来，可当他的下属将整个道观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赵初心的身影时，他不得不承认。

那狡猾的丫头怕是一早跑了。

秦昊天冷冷的盯着那棵忽然冒出来的老树，一时间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失落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赵初心消失了，这次消失，诡异得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秦昊天撒开人马天罗地网的找，他下了命令，找到就带回来，如果反抗，直接杀掉也没关系。

可这回他派了那么多人，几乎找遍了全国却仍旧一无所获。

秦昊天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抬手『摸』上胸膛的位置。

赵初心消失得太干净了，干净得总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其实根本没什么妖女，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

可假如一切只是一场梦，为什么胸膛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当秦昊天再次和赵初心相遇，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

快要入冬的天气，冷风将树影吹得哗哗作响，再过不久，他的妻子就要生了。

他的第一个孩子，将出生在明年的冬天。

为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柳晴拉着他去了附近一家新开的百货公司。

熙熙攘攘的街头，他体贴的将军大衣披在妻子肩上，柳晴仰着脸，细声细气的像是在和他说话，说什么他没注意听，嘴里虚应着。

柳晴虽然长着一张美丽的脸，可在他眼理，她不过是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不会用嘲讽的语气和他说话，也不会故意拿话刺他，她更不会突然扑过来对他又亲又咬，张口闭口都是喜欢他……

秦昊天心底长长叹气，柳晴不是赵初心，她学不会赵初心那一套，在他眼中，她永远是温柔的，知礼的，也是……无趣的。

这一辈子，他身边恐怕就是这个女人了。

“昊天，你看这个怎样？”柳晴转过脸，低声询问他的意见。

“好。”他一向没有意见，对待妻子他虽然体贴，可言语间却总是忍不住敷衍。

柳晴并未留意到他的转变，低头继续挑选着婴儿的小衣。

秦昊天百无聊赖的回头，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浑身蓦的一僵。

“昊天，这个好不好看？”

“我听人说南京的洋行有一种进口的『乳』粉不错，你有时间叫人去买一些？”

秦昊天没回话，他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一个人影。

两个月过去了，比起日渐憔悴的柳晴，赵初心并没有多大变化。

她此刻站在街角，隔着人『潮』与他相望。

然后幽幽一笑，转身进了小巷。

“昊天？”

久等不到丈夫的回应，柳晴转过身。

“昊天，你去哪？！”

秦昊天没有回应，他觉得自己大概又中邪了，居然丢下妻子，丢下一群下属，着了魔似的冲进了她消失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