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离言记得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放野结束的那一年。那时候的他没有名字，身材也很瘦小，如果不是手中拿着族长权力象征的六角青铜铃铛，想必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张起灵，这是他的名字，也是张家族长的象征。没人在乎他曾是被抛弃在圣坛下的圣婴，也没人在乎他曾经受到的欺辱。

他们只知道此时六角青铜铃铛在他的手中，这就意味着张家的新任族长出现，也意味着他们的信仰还在。

那一年，张起灵十三岁，放野归来成为张家族长，张离言十岁，等待放野。

“阿言，走吧。”母亲拉着张离言走进了自家的屋子，母亲的脸上没有其他张家人的狂热，好看的脸上只有化不开的愁绪，似乎在担心什么。

张离言也收回了目光，张家孩子都很聪明，却也薄情，张离言亦是如此。可，母亲是她的软肋，她十分清楚母亲在担忧什么。

张家除了在海外的海字辈和积极出世的山字辈以外，还有本家的忠心追随者离字辈，山海不可见，离海不可割，山离永相逢。

虽是离字辈，却是本家和外家的调和剂，如今离字辈的张家人跟着前任族长死在了泗州城，离字辈的孩子就只剩下她一个。

没了调和剂，张家的特殊机制变得岌岌可危。

为了留住张离言，张家那些人已经将母女两人软禁起来，如果张家一直没有族长，张家彻底倒塌那天，母女两人就可以得到自由，如今有了族长，自由早就成了虚无。

...

整个张家都陷入了病态的狂欢中，他们开始举办所谓的族长继任仪式。

第一件要做的就是为族长纹上纹身，张离言也被叫去了。

幽暗的密室中，只有两根白蜡燃着幽幽的光，张离言跟着几名满头白发的张家前辈站在远处。

其中一个前辈顺着白胡子，乐呵呵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

清瘦的少年被按在床上，被长者灌入朱红色的丹药，张离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等到一切做完，张离言被张家前辈推了出去。

“他是族长，你是族长夫人，孩子，你们都逃不了的。”

张起灵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张离言，张离言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轻轻为张起灵擦去嘴角的污渍。

“我恨你。”张离言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够听到。张离言朝着张起灵又靠近几分，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张起灵无神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什么，不过很快就消失。

张离言后退几步，漠然的看着纹身师端着鲜红色的液体走进来，在烛火的映衬下，那盆鸽子血更显鲜红。

就连张离言眉眼处的朱砂痣也变得更加鲜红，好似鲜血滴落留下的印记。

...

纹身的过程十分安静，他没有吵闹，黑白分明的眸子始终盯着站在角落的张离言，张离言坦然的对上那双眸子。

藏在宽袖中的手，却是缓缓捏紧。

纹身，她早就经历过了。

黑色的麒麟纹身混着鲜红色的血缓缓流下，张离言的眼前有些模糊，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带离了那间密室。

回到属于自己的住处，母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母亲，我没事。”张离言看着面上满是焦急神色的母亲，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长辈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母亲说，张离言并不在意，自己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