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李廷栋听完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十万石军粮的代价只求如此简单的一条命令，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不错，就这么简单，大人可以钦差行辕的名义下一份批文，凡是没钦差行辕批文的货物俱不得运入淮北各地，只要这批文一下，我慕容家即可奉上军粮十万石。”慕容燕一脸轻松的向李廷栋建议道。

慕容燕的条件让李廷栋陷入沉思，如此简单的投入就能换来如此丰厚的回报，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李廷栋就是想不出这妖到底在哪？而且能让慕容燕这个商人掏十万石军粮，绝对所谋甚大，此事若不谨慎处理，恐怕会生出天大祸事。

由于一时间想不透慕容燕的企图，李廷栋倒真不敢贸然答应他的条件，白吃的午餐吃起来是爽快，可要是这午餐里面下了钩子可就麻烦大了。

“慕容公子且稍等片刻，我这晚饭还没吃完，待我吃完晚饭咱们再商议如何？”李廷栋不敢贸然下决断，只有使出拖字诀，等回头与吴为商议过后再答复慕容燕不迟。

“好好好，大人吃饭要紧，我就在此稍等片刻，待大人吃完晚饭我们再商议不迟。”慕容燕久历商海，岂会不知李廷栋的意思，当下也不戳破，在他看来即便李廷栋看破他的企图，也断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来人，给慕容公子再上一杯好茶。”李廷栋交代完毕后向慕容燕告了个饶，转身回到后衙。

“七郎，这么快就谈完了？”柳如是见李廷栋这么快就回来，不禁疑问道。

“快，让先生速速过来，我有要事相商。”李廷栋来不及解释，只得抓紧时间请吴为过来，看能否把慕容燕的想法搞清楚。

“大人，你找我。”

不一会儿，吴为就来到屋内，见李廷栋正低头沉思，立即招呼道。

“有件要事需要和你商量。”李廷栋当下把慕容燕所提的条件向吴为详述，十万石军粮换一个钦差行辕的公文，这个看似占尽便宜的买卖让李廷栋着实有些不敢下决断。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吴为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可细想一下就能知道这里面必有猫腻，立即对李廷栋建议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里面必然有古怪。”

“我也觉得这里面必有隐情，所以请先生过来就是想弄清楚他的目的，我们也好早作决断。”明眼人都能想到这慕容燕必有所图，可具体图的什么方是此事的关键。

“咱们回到问题的关键，这慕容燕要求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唯有他家的货物可自由通行，那反过来说就是别家的货物不能进出淮北各地，他慕容燕要霸占整个淮北的市场，可如今淮北刚刚被闯军洗劫，百姓们食不果腹，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慕容燕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求购？”吴为抽丝剥茧的分析道。

“慕容燕想买什么？或者想要从这乱局中得到什么？”李廷栋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仿佛抓住了什么，可就是无法把整件事串联起来，一时间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李廷栋与吴为的谈话，一旁的柳如是可是一字不差的全部听了进去，兴许是女人与男人之间的思路有所不同，李廷栋和吴为没想通的问题，柳如是倒先得出了答案。

“先生、七郎，我想我大概知道的这慕容公子到底想要什么了。”柳如是怯生生的说道。

“哦，你说。”李廷栋闻言立即停下自己的脚步，向柳如是询问道。

“先生说整个淮北被闯军洗劫一空，一片荒凉的淮北看似毫无价值可言，不过你们忽略了一件事，闯军劫掠只能抢去金银和粮草，而抢不走整个淮北的商铺、房屋和土地。洪总督大军一到，闯贼必定溃散而逃，而被劫掠而来的百姓也可返回原来的家园，可这些灾民回到家就会发现家中已无粒米下锅。你们无法想象饥饿可以让人绝望到何等地步，为了填饱肚子这些灾民可以舍弃任何东西，莫说商铺、房屋和土地这些身外之物，恐怕就连自己的至亲骨肉都能换成一顿果腹的大餐。”柳如是当年她就是家中遭了兵祸，父亲为了三斗大米就年幼的柳如是卖入青楼，如果慕容燕的计谋得逞，恐怕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步柳如是的后尘。不同的生活经历让柳如是反而先猜到了慕容燕的企图。

“当真是好算计啊。”李廷栋闻言恍然大悟，谜底一揭开李廷栋方才明白慕容燕这个要求的高明或者说是恐怖之处。一旦李廷栋答应了慕容燕的要求，慕容燕就可霸占整个淮北市场，垄断必然带来买卖双方地位的不平等。为了活命灾民们只能将手中的一切资产换成活命的粮食，闯贼只抢走了灾民们的金银，可慕容燕则连灾民们仅存的立足之地都要夺去。

“此计若成恐怕以后整个淮北都成他慕容家的后花园了。”吴为听完柳如是的解惑也不禁感慨道。

“可咱们即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也无法拒绝他慕容燕的提议啊。”如今粮食掌握在慕容燕手里，慕容燕就握有主动权，这单生意做不成，慕容燕大不了损失一条发财的路子，可对李廷栋来说，一旦筹措不了足够的粮草，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

恐怕慕容燕就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方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在屋外等候，这可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纵使看破也无法拒绝。

“其实倒也不算是毫无谈判的余地，十万石军粮今日看来确实精贵无比，可大人别忘了粮食这个东西只要风调雨顺过不了几个月，地里就能重新长出来，这十万石军粮放在四五个月之后将一文不值，这桩买卖实则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大人与其想着如何拒绝，倒不如从中斡旋，尽量减少一点淮北百姓的损失。”吴为沉思许久之后对李廷栋建议道。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李廷栋仔细回味着这两句话，看来想要与那慕容燕谈判，还需从这八个字上想办法。

“如是，这晚饭看来还得稍等片刻，待我打发了那慕容燕再回来吃不迟。”思虑已定后，李廷栋向柳如是歉意道。

“没事，我等你，我把这些菜热一热，你待会回来吃也是一样的。”柳如是笑着宽慰道。

李廷栋随即来到屋外，那慕容燕见李廷栋出来，立即起身打趣道：“李大人，这晚饭吃这么久看来胃口不错啊。”

“我胃口再好也比不过慕容公子啊？”李廷栋对于这个慕容燕本来还有几分感激之情，可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算计自己，李廷栋话语中难免带刺。

“李大人此话怎讲？”慕容燕见李廷栋语气不善，随即明白自己的算计已经被他看透，可慕容燕心中笃定即便你李廷栋看透了又能如何？这饵李廷栋必吃无疑。

“慕容公子想一口把整个淮北吞下去，这胃口还不好嘛？”李廷栋见慕容燕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把话题挑明白。

“李大人说笑了，我慕容家不过是可怜那遭了兵祸的百姓，给他们一条生路而已，怎么到李大人嘴里，我慕容家这一桩善举反倒变成了一桩恶行了，既然如此我慕容家只好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灾民饿死，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大军无粮可吃。”慕容燕见李廷栋把话题挑明了，可丝毫不惧李廷栋的官威，当即把李廷栋给顶了回去。

“你就不怕我奏明钦差大人，让他下一道命令查抄你慕容家的粮仓？”李廷栋看似威胁道。

“哈哈，我慕容家一向奉公守法，从不强买强卖，鱼肉百姓，不知钦差大人以什么名义查抄我慕容家的粮仓？”慕容燕直视着李廷栋的眼睛反问道。

“慕容公子，咱们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闯军只是劫掠了淮北百姓的金银，慕容公子可是要将淮北百姓仅剩的立足之地都要夺去，你可比那闯贼狠多了。”李廷栋当即挑明道。

“大人这话就言重了，财产是死物，人是活物，大人重死物而轻活物，不觉得有些本末倒置了吗？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慕容家此举救的可是淮北数十万的百姓哦。”慕容燕能独自前来谈条件，肯定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不管李廷栋如何询问，他都能解释的清清楚楚，想要抓慕容家的把柄可太难了。

“看来反倒是我李某人落了下乘了。”李廷栋见慕容燕如此诡辩，不禁自嘲道。

“大人，我慕容家出粮，大人你可以向钦差大人交差，淮北的百姓可以获得救命的粮食，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不知道李大人为何如此介怀？况且大人若是觉得此法有何不妥，大可提出意见，我慕容家照办就是。”慕容燕不是第一次与大明官员打交道，所谓千里当官只为财，李廷栋如此阻拦但却没有一口回绝，自然是又所求，慕容燕不怕官员有要求，吃独食从来不是慕容家的作风，有钱大家赚才是王道不是。

“哦？任何意见？”李廷栋不是雏儿，岂会听不出慕容燕话语中的潜台词。

“李大人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