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任务会死
作者:顾讳 | 分类:古言 | 字数:3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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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黄泉碧落,我找你
整整两天。
经过的人,尤其是住在周围的人,这两天,从他们睁眼醒来到他们闭眼睡去,琴声不绝入耳。
人们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猜测,再到后来的打赌——赌这首曲子到底会继续多久。
有些尚在闺中少女倒是很喜欢让仆人驾车来城墙下听曲子,越听越觉得绝望;也有嫁人多年的妇人,她们也喜欢听,越听越觉得现实。
但却没有人会想——弹琴的人,她的手如何了?她的人如何了?...
此时,被困在城墙下柴房的夜长宁,手脚都被捆住,整个人都很急躁,把身体往外扯,手腕、脚腕都勒出了深深的勒痕。
她从未听过密姐弹琴,即便她以前弹过,那也受不了连着弹了两天啊!
密姐为了方便练剑,根本没留指甲,现在那手……
昏暗的屋子里,她嘴里塞着碎布,嗓子里嘶吼着不成调子,双目充血,最终无奈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泪流满面。
...
房间上的乐声还在继续。
音已经弹不准了,悦耳的声音变得刺耳无比。
血顺着琴弦滴下,染红琴身。
虽然这个女人现在脸上毫无血色,眼下乌青重得不行,接连两天没有入睡的眼睛却丝毫不失光彩,眸底深处的绽放出深深的狠意——这个女人,真的好可怕。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她,起码明面上没有,以前做过的那些事都可以推到田竹身上...
“简玉姑姑...”一个头两侧头发盘起的低阶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田将军,您先歇息一会儿。”简玉低声说了一句。
田密眼神没有波澜,手停在琴面上,反手看着自己的伤口,指尖被剌开的口子,好像丝毫没有知觉一样。
...
“怎么了?”简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娘娘说,再过一刻钟,就可以放人了。”
“一刻钟?娘娘可有说缘由?”
“不曾,娘娘只说照做便是。”
“好,我知道了。”
宫女离开后,简玉重新跪坐在旁边,斜眼看了下四周的士兵,:“一刻钟后您就可以离开了。”
一刻钟……田密依旧没有反应,迟钝了两天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
经过城门的人也不再驻足,只是习惯性抬头看一眼,似乎幸运地话,能凑巧看到弹琴之人的样子一样。
顺口埋怨一句——“今天真难听,都没调儿了。”
人们总是这样,“批判”上一句就像是更懂得欣赏、比旁人高一等一样。
...
一刻钟后。
马蹄声响起。
号角声争鸣。
一队队人马卷起万里尘沙。
遮天蔽日,掩盖住天空原本的样子。
直到军临城下,田密手下刺耳的琴声才缓缓停下——军队...
“时间到了,田……”
不等简玉讲完,两个士兵抓住田密的手,将她从地上提起,压到城墙边。
黑压压的军队,赤色军旗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君”字。
一队队、一列列人马,整整齐齐地,气势压人。
人很多。
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君不厌。
他穿着黑色带金的铠甲,兽纹兜鍪上玄色英穗随风飘扬。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怒意、恨意、悔意、.......和爱意。
真好,
还能再见一面。
接着,她身后的士兵大喊——“宁王殿下,当真要造反!?”
“本王为先帝报仇,何来造反之说!”
“所以,宁王是要天下,还是要她的命!?”那士兵像是听不到君不厌的回话一样,又问出另一个问题。
像是……完成任务的问话。
“你敢!!!”君不厌大吼一声。
“呵,那要看宁王殿下如何选择了!?”士兵手中的刀伸到田密颈下,跃跃欲试,在阳光的照映下,反出的光刺痛了田密的眼睛。
就在这时,田密看见了士兵手腕上的刺青!
好熟悉的疤痕...
在哪儿见过?
她思考的时候一动不动,只是表情略有变化,放在君不厌眼中以为是她受了重伤。
其实他有所耳闻——她已经弹了两天了。
没有闭眼,没有休息,有没有用饭都是问题!
心像是被砸了个大口子,他紧握着缰绳,眼角青筋暴起。
而此时,田密也想起来了——那次躺在心莲身边的尸体!
没错!
怪不得,一个小甲兵也能有这样的气势,原来不是禁卫军——是职业杀手啊...
...
“宁王!”仇旷轻踢马腹往前两步。
“王爷。”伏颜也有些着急。
原本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穆夜真的这样对田密!
不,也可能是穆夜的侧妃在搞鬼!
君不厌握紧长剑,手背青筋爆出。
他此刻,他不仅仅只代表他,他还有身后一众相信他的将士。
第九十七章 黄泉碧落,我找你
他做了逃兵或者降了,身后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他确实有赌的成分。
他以为密儿不会被穆夜牵扯进来,但如今看来——穆夜的爱,不过如此。
他怎么能让密儿这样呢?她是个将军啊...
同时,他也相信,那个提着大刀、带领几十万人的常胜将军,他的密儿,如果是她面临今日的选择,也会像他一样选择。
没醋,
他了解她。
他眼神逐渐坚定,目光如炬看着城门。
密儿,如果你先走一步,待我做完了这些事,就去寻你。
黄泉碧落,我都找你。
举起长剑,长啸一声,:“攻城!“
听到这个命令的田密十分平静。
“唔。“这样啊。
【宿主,反派爸爸说,如果你死了他就去找你,不是不在乎你的。】
“嗯,知道了。“
此刻系统检测田密的心率,她没有说谎,也没有强撑。
她真的很平静。
她平静不是因为“心如死灰”,而是因为她了解君不厌,了解她的爱人。
你问她真的不难过吗?一点都不难过吗?
那一定是假的。
她难过。
但她更高兴——高兴他做了这样的选择。
天之骄子就该如此——他应该顾大局,而不是被困于小情小爱,即便今日要做决定的是她,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相信,他也会理解她的。
即便她们在少部分外人眼中,只是短暂地相爱。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意相通、互为知己。
...
她被压在城墙上,看着拿剑躲避城墙上射去的乱箭的君不厌,灿然一笑。
接着右腿一蜷,踢开右手边的甲兵,身子往下俯去,左手边甲兵的长剑劈在了城墙上。
田密趁机捡起右手边甲兵的剑,一剑刺穿了左手的甲兵,刚抽出来的剑,和着血,接着就划过右手边刚站起的甲兵的咽喉。
那杀手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样一个虚弱的女人手中,捂着脖子,一头栽倒地上。
暗暗和简玉交换眼神,她假意一掌拍在简玉胸口,后者顺势往后倒去,撞到了几个甲兵。
田密趁机一脚等上城墙,脚下一点,从城墙上飞到底下平房的屋顶上,接着跳下去。
消失在小巷中。
“快追啊!”简玉佯装捉急大喊道。
“不必了。”一个脖颈处有同样刺青的甲兵走过来。
“什么意思?”
“雇主只要求守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会离开。”
“那...这,这些士兵,该如何?”简玉有些懵,雇主不就是田竹,可她不曾听田竹说起啊?
那个女人...果真谁也信不过。
“投降,或者战死,我们拿钱办事而已,况且你也看见了。”甲兵扬了扬下巴,:“我们也死人了。”
路过发懵的简玉,甲兵停步回头,他看得出这个宫女没收到消息,:“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抓紧时间离开,越远越好。”
简玉回头时,那个甲兵已经走进正在防备的众多士兵中,消失不见。
脚下顿了顿,她走下城墙,路过柴房时,她犹豫两秒,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看样子里面这个女人,田密很重视她,如果到时候田密想反悔,她也能有张底牌。
“是你!”夜长宁认出了简玉,虚弱道,:“你现在是哪一边的?来杀我?”
拿着刚捡的剑,砍断了夜长宁手脚上的绳子,:“你说呢?”
脚腕没了束缚,夜长宁猛地往前扑去,幸好简玉即时扶住她,没让夜长宁那张娇美的脸与地面接触。
“多谢。”夜长宁低着头,神情莫名。
“快走吧,这里马上就被攻陷了。”简玉拉着夜长宁往外走。
“攻陷?”夜长宁哑着嗓子问,:“皇城的兵,没这么弱吧?外面又是谁的部队?”
其实刚才她有听见一些声音,好像是——宁王...
那个和密姐关系肤浅的男人。
但她需要确认。
“宁王的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况,皇宫出事了,上面拿兵符指挥的是娘娘的人。”简玉不是很想回答,但她也不愿和夜长宁交恶。
“这样...那密...田将军在哪?”
“刚才趁乱逃走了,她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看样子,往宫里去了。”说话的时候简玉想着田密从城墙纵身越下的场景——田家的女人都这么狠么?
明明这两天只是靠着米汤吊命,竟然还有力气用轻功...
...
田密顺路回府拿了大刀,她确实没吃东西,但此刻,满腔仇恨化作力量,充盈在她全身。
田密: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杀了她。
【...可以了,故事线已经走完了。】系统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田密:你没事吧?
【没事...开会通宵来着...】它没说实话,它之所以声音有气无力是因为它用几乎全部的积分兑换了时间,将故事线提前完结,它跟了宿主这么久,也算做成了一点事...
田密:嗯,休息一会儿吧。
【宿主..你....要小心】
田密:谢谢你。
...
进宫后,田密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太安静了!
静得不正常!
但,直到她进入田竹寝宫,依旧没有发生意外。
但人并不在。
她又去了御书房,想来田竹应该会和穆夜在一起。
这一路上还是没碰到人,这倒让田密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没有犹豫,踢门而入。
歪了歪脖子,咔咔作响。
夏天温热的风从屋门窜进。
冰笼上的冰块已经融化无几,屋内只有田竹一人,穿着一身绣着金凤的红嫁衣端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着一面铜镜,她见到田密来了,没什么反应,手一顿,继续拿篦子梳头发。
“木樱在哪儿?”
“已经死了。”
“像你会做的事。”田密没反应,似乎已经想到这个答案了。
“原来在姐姐眼中,我一向是这样的人啊。”
“不然呢?好人么?”
“呵……也是,我坏事做得太多....”
大刀划地,刺啦作响。
但田竹毫无知觉一般。
她双手捋从脑后牵过来的一缕秀发,一梳梳到底。
在田密提刀之前,她带着笑意开口,:“你还记得十五六岁时的穆夜吗?你一定不记得了吧...但我记得。”
“那时,刚来京都。他似乎在与人赛马,就在城外竹林间的小路上。我被石头绊倒了,就在一个转弯处,他骑马过来。就在身前。他拉着缰绳,马的前蹄腾空扬起。”
田密没着急动手——虽然以前看的影视剧里,反派总是因为这些闲话而错失良机,但她不一样,她真的虽是可以杀死田竹——所以,她不急。
况且,她也想知道田竹重生前,那些原情节里没有提及的故事。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田竹对原主这样痛下杀手。
她听田竹继续回忆道,:“我还记得那天是个刚下完雨的初秋。那天阳光特别好,他似乎对我笑来着...“
“我头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
突然!
田竹的表情变得有些疯狂,:“上辈子,上辈子!你知道上辈子我多羡慕你吗?!”
“我从小在勾栏院长大,后来我娘年老色衰被新老板赶了出来。他们连行李都不让拿,我们一文钱都没有!”
“后来我们住在破庙里,娘感染了风寒。我去求人,我去求了好多人啊。我给他们下跪,给他们磕头....但...我娘还是死了。”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穆国大将军田震的女儿啊,原来我不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歌姬的女儿,原来我也有人上人的血统。
我一路乞讨来了京都。
我见过你的。
十几个人抬着华丽的轿辇,你那样高高在上。秋风吹起帘幕和你脸上红色的轻纱,你可真好看啊。”
“那日是你大婚,你和阿夜大婚。
我跟着人群过去,那是我第二次见到阿夜。”
“沿路的百姓都说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会白首到老、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