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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冢之内，一道孤傲的人影屹立在剑山的前方。

由于衣裳不小心被剑意粉碎，所以此时的秦十六赤裸着上身，流线型的肌肉富有力量，很是彪悍。

剑山之上，插着的剑实在太多了，而每把剑都有其独特的故事。

这些剑，也曾征战四方，也曾渴饮仇敌血，也曾名扬四海，也曾是传奇的开始和结尾……

时光荏苒，剑主逝去，每把剑都守着一个绝顶剑客的辉煌经历，于此处长眠。

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它们会迎来一个优秀的年轻剑客，然后随此人走出剑冢、重战四方，谱写一段新的传奇。

但，那是未来。

现在，山上的每把剑都是垂暮的老人，躺在枯冢，静等岁月如梭。

这里，是剑冢。

秦十六闭目沉思许久，眼睛虽然闭着，但他却在用心去看。

在他的心灵之眼看来，每把剑都是如此鲜活，它们不是冰冷的武器，而是有故事的老人。

“哈哈哈，不愧是剑冢，厉害！”

很少喜形于色的秦十六，此刻却是放声大笑，狂态毕露，因为这里是剑客的世界，是剑客的天堂。

随后，他开始登山。

俯首，弯腰，拾取，第一柄剑到手。

一股精粹的剑意冲击心灵，秦十六仿佛看到一个少年剑客，他意气风发地走出宗门，本想扬名立万，却死在某处无名山坡，死于某个无名小卒。

少年剑客的师尊匆匆赶到，看到的只是一具尸体，于是他把爱徒的剑丢入剑冢，因为剑冢是少年剑客一心向往的圣地。

“原来这是，无助之剑。”秦十六低语道。

……

第二把剑，带着强烈的暮气，那是一名普通剑客，他的一生是大多数江湖人的写照。

十岁练剑，二十下山，斩杀几个土匪，搏得些许声名，靠着三分名气、七分经营，他成家立业，最终垂垂老矣。

身处江湖，守着平淡的生活，仰望各路天才，如同构成沙漠的尘埃，不起眼得紧。

“这是，平庸之剑。”

……

一路上山，秦十六不停地拾剑，又再次放下，周而复始。

有人得意，有人失意，观剑即观人，无数人的情绪藏在那把终生相随的剑中，而秦十六有幸得窥。

愈加凌厉的剑意，出现在秦十六的周身。

百米多高的剑山，从底部到山腰，足足三分之二的路程，秦十六只花了一天，距离半月之期还剩十四天。

直到他拿起一把阔剑，轻松写意的步伐逐渐变沉。

这把阔剑的主人属于某个天骄，这把剑的剑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剑柄之上被捏出一个深深的手印，足见其主人临死的癫狂。

此剑的剑意，比一流武者更强，却没有宗师领域的厚重凝实。

秦十六拿着剑，轻吟道：“少年得意的天骄，却没跨过宗师天堑，洗精伐髓不成，反而身死么？难怪如此疯狂。”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仔细揣摩阔剑里面的剑意，而是释放出自身的剑意，与那道疯狂剑意比拼。

锵！锵！锵！

似乎是感受到外来侵略，那道歇斯底里的剑意变得更加疯狂，不停地冲击那只握剑的手，想要伤到秦十六。

“败犬之鸣，何足为惧？”

秦十六冷笑一声，控制着自身的三绝剑意，不断与之拼杀，不同于剑二的黑色绝望，他的剑意是血色仇恨。

过了片刻，“锵”的一声，一道比之前响数倍的剑鸣响起，然后彻底陷入沉寂。

从外表看去，阔剑变成了血红色，这是被秦十六的剑意所浸染的表现。

秦十六释然一笑，放下手里的阔剑。

阔剑刚刚脱手，剑身上的血红色，瞬间消散。

然而，这名剑客已经不去关心地上的阔剑，他的目光射向剑山高处：“接下来的路，更加精彩。”

突破宗师失败的人，佩剑已现，这是一道分水岭，因为上面的剑都是宗师境佩剑。

普通人进入剑山，肯定会参悟宗师佩剑之上的剑意，但秦十六不是这样，他是要以宗师剑意打磨自身的仇恨剑意。

如此行为，九死一生，非狂人不选，非疯子不敢，而秦十六偏要如此。

那自然，更加精彩。

三分钟之后，他拾起第一把宗师佩剑。

宗师的剑意并不一定有多锋利，但有一点很关键，剑意有灵。

与一流武者的剑意相比，宗师剑意是鸟兽本能，而宗师之下的剑意则是机械智能，这是一个质变。

正因为宗师剑意的强大，初次接触，秦十六吃了大亏。

那把宗师剑意仿佛浑身有刺，他刚刚拿起来，手掌便被剑意划得血肉模糊。

“嘶！”

有些疼，所以秦十六不禁皱眉。

但这只是一丝剑意，不是宗师，他催动着仇恨剑意，疯狂地磨杀佩剑剑意，十个呼吸之后，这把剑停止了铮鸣。

仅仅一把宗师佩剑，却令秦十六的右手血肉模糊，代价惨重。

然而，那双锋利的双眼，更亮了。

“如此剑意，厉害！”秦十六激动地说道，“继续。”

那道孤傲的身影，继续朝山上攀登。

一把，两把，三把……

许多把宗师佩剑，拿起又放下，而秦十六的右手，森然白骨隐隐闪现，这是被佩剑中残余的宗师剑意所伤。

与之对应，秦十六瞳孔中的光彩更亮了，眸中目光仿佛也变成了两把锋利的剑。

不知道走了多久，秦十六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就连脚步也变得蹒跚，好几次险些跌倒。

步伐已经无力，如同孱弱的老人，只能佝偻着身躯，慢慢向前。

他，快要接近极限了。

“我还能坚持吗？或许，快要不行。”

“可是，没有登顶，我不甘心啊！”

剑二强闯秦府那天的场景再次闪现，亲人的面孔已经有些模糊，毕竟他当时也只是小孩，但记忆力的两种东西始终不能忘记——剑光与血。

“不，我要复仇，我要变得更强。”

“恨天不公，恨地不平，恨这世界总是黑白交错，最终只剩下了无趣味的灰，我恨啊。”

秦十六在心中呐喊，而与此同时，他身上散发出明亮的红光，一米之内皆为红色。

红光大盛，也是剑意大涨。

这种手段，他在迎战葛涛的时候便展露过，那招仇恨化剑惊艳了整个万剑宗。

可是，直到今日，秦十六才真正领悟了仇恨剑意。

不仅如此，血红色的剑意开始凝实，原本雾气般薄弱的剑意，此刻却出现了红纱质感，这是在朝领域演变。

随后，秦十六的步伐越来越快，拾剑、放下，速度居然赶上刚刚上山的一半，堪称飞跃。

一把绝世好剑，一个绝顶剑客，于此时磨砺而出。

……

第十天，秦十六终于登上了剑山。

百米高的剑山，整体呈尖锥形，所以山顶只有七八米宽。

但，剑山的顶端却是空荡荡的，只有五把剑。

其中四把剑围成一圈，围绕在一把青色的剑四周，仿佛臣子护卫君王。

“我终于登顶了。”

秦十六松了一口气，随后怔住了：“只有五把剑？”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五把剑很特殊，因为上面都没有剑意。

山脚的佩剑主人最弱，哪怕如此，剑上面也有一丝羸(léi)弱的剑意，没道理山顶的五把剑没有啊。

除非，五把剑的剑意内敛至极，就连他秦十六也无法察觉。

“这是五把神话武者的佩剑。”

秦十六有些震惊：“如此说来，正中央那把青色的神剑，是万剑宗祖师爷的佩剑！”

万剑宗的祖师爷出身清平道，道者长青，他佩剑是一把青色古剑，这倒是说得过去。

至于剩下四把，想想便知道，肯定是后面的神话老祖所留。

看到那五把剑，秦十六知道剑冢之行已经结束了。

哪怕疯狂如秦十六，他也不敢以一流武者的境界，强行触碰神话剑意。

“今日，我便突破宗师境！”

就在这剑山之巅，秦十六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仇恨剑意化作一柄血红色的剑，在他的身体，试图钻入他的骨骼。

洗精伐髓、脱胎换骨，这才是宗师天堑。

唯有不染尘埃的无漏之体，才能将强大的武意彻底外放，从而调动天地之力，形成领域。

这一关，是生死裁决，劫过成龙、劫灭成灰。

仇恨剑意不停地刺激骨髓，以为用来斩杀敌人的剑意，此时却成了切割自己的刮骨刀，无比残忍。

但，这便是武意炼髓。

第一剑刺下，仿若无形无相，直接穿过灰白色的骨头，就像一场幻象，但灰白色的脊椎骨紧密了一丝。

变化微小，却是实实在在，这足以证明不是幻象。

剑意穿透骨骼的刹那，外界的秦十六像被千万根银针刺中骨髓，脸色一阵扭曲。

仅仅一次，那种惊人痛苦令秦十六彻底印象深刻。

这只是试探，而他也明白了武意炼髓的难度。

尽管如此，他依然要坚持，只见他一念兴起，血红剑意映射出无数把长剑，纷纷穿刺向骨髓深处。

一道剑意顶什么用？无数道剑意同时冲刷骨髓，这才是真正的破境。

苦难，刚刚开始。

痛，无以复加的痛，仿佛有人暴力地打碎他的骨头，然后还要碾成灰，那种痛苦已经上升到灵魂的程度。

如此剧痛，秦十六疼得冷汗直流，仅剩的裤子瞬间湿透了。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哪怕嘴唇被咬破，哪怕带着腥味的血从嘴唇流入嘴巴，他依然不敢松开。

发出声音，力气也就泄了，突破过程必败，他也必死。

唯有紧紧地咬着嘴唇，他才能成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片刻，或许几天，那种令人崩溃的痛楚终于散去。

“我……终于成为宗师了！”

无比沙哑的声音传来，还带有一丝喜悦，这是秦十六。

剑冢之行，终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