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对不想在十几年后，因为自己的一时犹豫，因为那什么可笑的为爱成妾，从而走上了姨娘的那条老路！

她知道自己出身不高，那就绝对不会去强求！如果她是那王侯公伯府的嫡女又或者是将军宰相的女儿，在面对心爱之人时，她说什么的都是要去挣上一挣的！

只是，可惜了……纵然她父亲是天子近臣，可到底，也只不过是个三品。

在这规矩等级压死人的京都，她又能拿什么去挣呢？！

楼下繁华正盛，高阁气氛僵硬。

云裳深吸了一口气，在那人的打量之下，却也不曾弯了脊梁。

“裳姐儿……”锦王身子僵硬，他微微垂着眸子，紧抿着唇去看她，张了张嘴，却是不知到底要怎么开口，到底要说些什么？

说他不会辜负她吗？虽然这一点绝对可以做到，但似乎显得太片面了一点……

少年眸中染着风霜，他喉头滚动，默了良久，才终是哑着声音，缓缓道：“裳姐儿……本王…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句话刚刚落下，他身子忽然便又僵了一些，顿了一下，而后自嘲一笑：“也是，为妾本身便是委屈你了。”

云裳忽然叹了口气，她睫羽轻轻动了几下，抿着唇，心中下了决定。她缓缓抬头，轻声笑了一下，而后，她说：“殿下，情之一字，最难分解。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当年海誓山盟，可再多的感情终究会在时光的流逝中缓缓磨尽。而后……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也许您不知道，当年我姨娘和父亲也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两家早先是定了娃娃亲的，可我姨娘家逐渐败落……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着要去哪家做妾，即便是早有婚约的父亲。她曾说，哪怕是贫民百姓家，过着朴实而平淡的生活，那也是好的。可终究……她让父亲给哄了去。”

“为人儿女，本不该议论长辈长短。可事到如今，我便也不忌讳了。刚开始的那以年，父亲待姨娘是极好的。可随着后来主母进府，后院里一个个都开了脸给了名分，他们之间的距离便越来越远……”

“直到最后，两两相望，唯余失望。而我姨娘和父亲的幼时情谊，却成了嫡母心中的一根刺。厌屋及乌，对我这个庶长女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虽不至于虐待，可内院里的那些事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所以……”叶玖玖面上浮现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苦笑，她眸中情绪复杂，带着点点惆怅，亦展现了丝丝不舍，可到底，还是淡淡开口了。

“殿下，不是我不肯相信你。只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云裳……真的很怕。”叶玖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而后低敛着眸，不去看身边的那个少年。

“裳姐儿……我们……我们不会那般的。”锦王眸光闪烁着，他唇瓣翕合着，声音断了几下，终究还是轻声道：“你，你信我……”

只是，这个时候，这些话，却都是多说无益的。

更何况，便是萧锦安自己，他对这番话的语气也并不是那么肯定。不是他不能保证对云裳的爱护之心。

只是，他身处在夺嫡的这个旋涡中，故去的皇后嫡子这一身份，即便他不想，那也由不得他！

而今后如果真的将裳姐儿带了回去，之后再娶了对他大业有助且身份尊贵的王妃进府，那他不在的时候，又怎能去护她周全？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这八个字，乍然在脑中浮现，萧锦安身子一抖，把唇抿得紧紧的。

少年带着些许低哑的声音落入耳畔，云裳微微弯了唇，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淡淡道：“我是从小看着姨娘怎么生活的，妾……真是个受尽委屈却又不敢声张的词。”

说完这句，她微微抿了唇，恍然一笑：“说实在的，不怕殿下笑话。我不愿意我以后的孩子，像我一样，每天提心吊胆的看着嫡母的脸色过日子。有才华不敢施展，有喜欢的东西却要让着嫡出姐妹……更不想，我一辈子都听不到娘亲这两个字……”

“裳姐儿……”楚遇轻轻抿着唇瓣，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唇瓣微微翕动，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只是唤出了一声名字。

他有些颓败的垂下了头，那双好看的凤眸之中，写满了颓废之色。

他要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

云裳所说的一切，都像是刀尖子一般捅入心窝，但却也无可反驳……

毕竟，他与她相识那么久，对她的生活，最是清楚明白不过的了。

裳姐儿她……明明天生聪慧，却不能在府中施展；明明最是喜爱红色不过，可却不能触了嫡妹霉头；明明百般孝顺，可却碍于嫡母监视，一两个月才能见生母一次……

他的裳姐儿明明那么好……可却因为这庶女的身份，不得不学会如何生存。

锦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抬眸，将目光定在了眼前这少女的身上，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可是，他真的就要……这般放弃吗？

第131章 试镜

因为这些劳什子的身份礼法？！

而就在这时，云裳却是抿着唇，再度屈膝行了一个礼节，她原本清润的声音由于情绪沾染，不知在何时染上了几分哑色：“云裳知道，如果殿下想要去圣上那里讨来一个侧妃或是一个夫人，这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

说到这里，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咬了一下唇，而后才缓缓道：“能否看在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交情，换云裳一个余生自在？”

“如果本王不呢？”听了这话，锦王只觉喉咙一哽，他硬生生地移开了目光，强迫自己不去看眼前这个因为行礼而低了自己半身的少女，声音发冷。

这句话，他用了“本王”二字，他是在认同云裳刚刚的那些话。

毕竟，正如她所说的，正妃需要顾及许多，而侧妃或者是夫人，却是可以随了他心意的。

只是，他并不想这样去逼她！

明知她不愿，却非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她身上，然后卷着她一起，陪自己过那些不知惊心的夺嫡之争？

不，他并不愿意，只是，他还是想要知道，如果今天他利用身份执意而行了，她……裳姐儿她会如何？

而听了这句话，云裳似乎并不意外，她没有抬头，甚至声音都未曾变化：“如果这样的话，圣旨一下，臣女又岂能抗旨不遵？做了小轿抬入殿下府邸，自此，行尸走肉将就着过一辈子罢了，又或者被王妃不容，不想耽误殿下大业，自愿了却余生……？”

“云裳？！”锦王顿时转过了头，同时吼出了她的名字，他眼神中充斥着浓浓怒火，死死地抿着唇，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胸腔快要被那股无形的火给烧的灼热难耐！

他这一声震怒的呼喊落在了实处，可却并没有让她惊吓。云裳缓缓地抬了头，平日里那双灵动的双眸，已然没了之前的神采，空洞洞的，再无一丝亮意。

少女脸上并没有泪水划过，可是那点点晶莹就那么粘在眼角，强撑着不让落下的模样，直烧的萧锦安胸腔作痛，他哑着声音，要伸手去扶她，只道：“裳姐儿不怕，我刚刚是吓你的，你知道，我又怎能不顾你的意思，把你强行带走呢？”

当锦王双手碰到云裳的胳膊之时，才恍然发现，她整个身子都僵硬得厉害，顿时心中就是又酸又涩，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

云裳顺着他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只是头还低着，听了那句话，她眸中光彩才慢慢的转了回来。

锦王心中酸涩，可到底，不知要如何表达。他手臂逐渐失了力气，最后不得不缓缓落了下来。

锦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少女的容颜，时间仿佛就这么静止了下去，良久，他猛地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子背了过去，而后才哑着声音，缓缓道：“你……走吧。”

少年低哑的声音落于耳畔，云裳身子微微一颤，她注视着身前的这抹背影，终究是缓缓叹了口气，她抿着唇，最后将双手交叠于腰前，她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礼节，清缓着嗓音开口：“云裳就此别过，愿殿下此后一帆风顺。”

说完，她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这抹清隽萧瑟的身影，缓缓转了身，一步步就着台阶，走了下去。

转身的瞬间，她再也憋不住，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这一次，说了别过，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别过了。

也是，她一个庶女，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挑剔，原本能与他相识相知互通心意，就本已经是耗尽了此生最大的幸运吧。

如果有人来问她，放弃的感觉是什么？

一转身，如释重负；一瞬间，心如刀割！

听到脚步声，锦王也缓缓转了身，他紧紧地抿着唇，看着少女的背影从他眼中渐渐消失，心中作痛，却到底留不下什么。

他眸中有了片刻的失神，迷茫之中，轻声唤了一句：“裳姐儿……”

……

当表演室内灯光全亮，楚遇和叶玖玖两人平复着心情，缓缓脱离了剧中角色。不过瞬间，神情一边，站在这里的两个人，便也就只是他们自己了。

在教室两边或坐或站着的十几个人，也是将将缓过了神，他们看着教室中间的人，心中缓缓升起了一股奇异。

明明还是这两张脸，明明也还是这身衣服，为何给人的感觉就全然变了呢？

如果说刚刚的感觉，就好像是锦王与云裳二人跨过平行时空站在了他们面前，给他们看了那段因为所谓身份便无疾而终的少年情爱。

那么如今的感受，便是真真实实的，两个穿着汉服，相貌精湛的演员了。

这里本来就是一间表演教室，灯光设备自然是齐全的，此刻试镜结束，一切也就恢复了本来面貌。

“哈，你们两个人倒是配合的挺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搭档呢！”贺元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看着叶玖玖，从桌子上抽了两张卫生纸过去，道：“丫头，赶紧把眼泪给擦一下。”

叶玖玖应声笑了一下，她伸手接过纸巾，倒也并不忸怩，直接干脆利落地擦了一下那还没有落下去的泪痕，然后嘴很甜地来了一句：“谢谢教授。”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倒是实诚！”贺元绍伸手敲了两下桌子，毫不吝啬地赞扬道：“我拍了这么多年的影视剧，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演员也是不少。其中倒也不乏你这种新人。除了那些老戏骨之外，其他能说哭就哭的演员，那可还真是没有见过几个！”

话说到这里，贺元绍微微一顿，而后又笑道：“便是当初再拍《朱砂》的时候，江卿月那小丫头，在拍哭戏的时候，也都是要提前准备一点道具来催一催眼泪呢！”

听了这话，叶玖玖嘻嘻一笑，她倒是也不谦虚，微微抬了下巴，直接道：“那可不么！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才那可不多见，贺教授考虑好了没有呀，我这个学生，你要不要啊？嗯？”

“哈，楚遇，你看这丫头！没羞没躁的，也不知道谦虚上几句！”当即，贺教授就指着叶玖玖笑斥了一句。

楚遇微微勾了下唇，他转眸看了眼一旁笑的正欢快的叶玖玖，而后才将视线给移了过去，也是笑着应道：“那是自然的，教授你要是犹豫的话，不如把这段视频给发到网上，看看云京电影学院和海城戏剧学院那边来不来抢人？”

“去一边去！我傻么我？！”闻言，贺元绍就对他翻了个白眼，笑斥道：“你这小子，到底是哪边的人，出的都是些什么主意！”

楚遇闻言不语，只是笑着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到，既然这样了那还不快点给人家成绩？

贺元绍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笑着点了点头，翻开叶玖玖的准考证，右手拿起院系印章在印泥上按了一下，而后只听轻轻“咚”地一声，表演学院的红印便落在了她的那本黑色准考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