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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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三章 凤鸣中毒
第两百五十三章 凤鸣中毒
胡三绝哼了一声,道:“这女子先交给长生堡看管。”
林皆醉沉默一刻,终于还是道:“胡先生,我已不算是长生堡中人了么?”
胡三绝只冷笑着看他,尚未开口,李三娘忽然自小总管身后冲了出来,朝着寒潭中一跃而下。
众人皆未料到她竟有此举动,胡三绝伸手去拦,却因距离较远,最终不过碰到她一片衣角,眼睁睁看着她掉落寒潭之中,连忙追了下去。
待他们来到崖底之时,寒潭水面已无波动,无论是岳海灯,还是李三娘皆不见人影。胡三绝双目赤红,四下搜寻,只在寒潭侧畔的树枝上看到一块布料,与岳海灯身上衣衫料子一般无二。
林皆醉凝视了一会儿寒潭水面,忽地道:“水流在动。”
几人一起看过去,这寒潭之水呈黑绿色,合着现下天气,更显森冷,如同凝固一般,若非林皆醉细心,实看不出潭水流动。
林皆醉指着潭水临近中心处一段带着几片枯叶的树枝道:“这根树枝方才所在位置,与先前不同。”众人屏息观看,时间不久,那根树枝便向前移动几分,又过一会儿,又动几分。但这速度十分缓慢,照这样看来,寒潭中虽有水流,到底无碍大局。
可是众人刚想到这里,却见那根树枝在来到寒潭中心之后,忽然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若非他们一直盯着这根树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消失情形。仿佛水下有一张无形无影的大口倏然张开,吞下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林皆醉面色苍白,道:“寒潭中心,应有一股力量极大的暗流。”原昭则喃喃道:“都说这口寒潭通海眼,原来竟是真的。”
这样的暗流之下,一个人掉下去,只怕便要尸骨无存。几人盯着那干干净净,全无痕迹的潭水,心头皆是泛起一股寒意。胡三绝转过身来看着林皆醉,道:“那个李三娘一身反骨,水底本领有一无二,你选得好人才啊。”
林皆醉喉中一梗,一时间如坠冰窟。
他原有许多话可以解释,譬如,此事疑点众多,李三娘先前避岳海灯不及,谈话也就罢了,以她性情,如何还能随同岳海灯一同上钟情崖去?再有,以李三娘的性情来看,她是个十分实际之人,现下杀岳海灯,对她能有多少好处?
但这一切,都必然建立在胡三绝相信他的基础上方可一一分析,若胡三绝先已对他产生了怀疑,那么他无论再说什么,皆是枉然。
小总管一阵阵的心灰意冷,头脑中再次浮现出先前的晕眩之感。他忽地道:“胡先生,我一直记得,八岁那年我们自分舵归来,堡主斥责我时,是您为我说话,我才留在了长生堡。”
胡三绝看向他,缓缓道:“我若知今日,当日绝不会接老大的那句话。”
林皆醉面色再变,凤鸣忽然上前道:“胡老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一定不是他。”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林皆醉。她又道:“他昨晚才醒,怎能策划这些事情?”
胡三绝看了她一眼,忽然叹道:“你十几岁初当小总管的时候,只用两个时辰的时间,便灭了巨齿门满门。”
这一句话,他却是对着林皆醉说的。
凤鸣却仍是道:“不是他,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定不是他。”
她声音并不很大,却异常坚定,只在说到最后一个“不是他”的时候,尾音忽然出现了一丝颤抖。
下一刻,她口角边忽地渗出血来,整个人缓缓倒了下来。
林皆醉一把接住她,喝道:“凤小姐!”
凤鸣却再没有回应他,她倒在林皆醉怀中,双目紧闭的样子与小总管心中另一个极其惨痛的回忆重合在一起,他喃喃道:“小夜,你醒一醒。”忽地他又反应过来,叫道:“凤鸣,凤鸣!”
一滴血自凤鸣口边落到了小总管的手背上,仿佛一瓣将坠未坠的桃花。
林皆醉忽然想:在他初入无忧门的时候,他以为这里便是桃源。
? 焉有桃源可避秦。
这一变故来得忽然,原昭失声道:“凤小姐,你怎么中毒了?”胡三绝亦是惊愕,他心中虽然仍旧悲愤,但一个大活人忽然倒在面前,总不能坐视不理,便道:“我看看她。”
胡三绝医术高明,众所周知,然而林皆醉并没有把凤鸣交过去,反而后退了一步。
一阵阵晕眩之感涌了上来,先前的头脑震荡旧伤似乎再度复发,一时间林皆醉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自己怀中人究竟是谁,是生是死,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一步,再退一步,身后便是寒潭。
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他,低声喝道:“你醒一醒!”
林皆醉骤然清醒过来,抬头看向抓住他的人,那人面色有些憔悴,相貌却十分熟悉,正是泊空青。他喃喃道:“二姐,你来了。”
泊空青看了他的样子,心中不忍,但此时生死事大,她道:“把凤鸣给我。”
林皆醉犹豫了一下,泊空青喝道:“她中了毒,我现在施针,还有一线之机;你若不给我,连这一点机会也没有!”
第两百五十三章 凤鸣中毒
这句话将林皆醉自昏沉中唤醒,他道一声是,这才把凤鸣交了过去。
泊空青不管旁人,将凤鸣放倒地上,自怀中取出针盒,随即手起针落,七八根金针在空气中幻出一道道残影,旁人看了眼花缭乱,她自己的手却依旧稳定。
一套针法施罢,泊空青的面上也渗出了汗水,凤鸣口中不再流血,但双眼依旧紧闭,并没有清醒的意思。泊空青飞速点了她几个穴道,利落塞一颗药丸在凤鸣口中,随即扶她起身,自己也站起来道:“又是西南的禁药。”
林皆醉面色骤变,泊空青续道:“这种药叫做十二时,有一个特色是,可以根据下药的分量,控制发作的时间,短的吃下后立刻发作,最长的,可在十二个时辰后方才发作。”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林皆醉一眼,二人目光交接,虽未言语,却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林皆醉收回目光,定一定神,问道:“二姐,你怎么在这里?”
泊空青叹道:“我未曾确认褚辰砂的生死,总是不放心。这几日里一直便在周遭查看,你们先前所在的溶洞塌得太厉害,我进不去。昨晚本想回来,却在谷口中发现了一片远行客。”
林皆醉面色再变,远行客所代表的含义,他心中分明。泊空青又道:“我放心不下,在谷外守了一夜,到底没有看到什么人。回来时见到小关,听说你们来了这里,便过来找你们。”她看向林皆醉,叹了口气,“四弟,褚辰砂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了。方才施针不过应急,我需得将阿鸣带回无忧谷,继续施救。”
泊空青转身要走,林皆醉却开口叫住了她,“二姐,”这一句话他说得艰难无比,“她,她可还有救?”
泊空青见他面色苍白,双唇全无血色,心中暗叹,终是道:“四弟,我无法向你承诺什么,但我尽力而为。”
救人刻不容缓,说完这一句话,她便带着凤鸣离开了寒潭之畔。
? 泊空青走后,寒潭畔的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原昭意图打个圆场,便道:“胡先生,我看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回无忧门,大家商量一下办法,再去寻找岳少堡主。”
胡三绝看向他,道:“你不必用话敷衍我了。”
原昭一时哑口无言,胡三绝慢慢开口道:“我下半生只教出了四个孩子,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剩下的两个里,一个杀了另一个。前半生里,我自诩武功医术,天不怕地不怕,后来隐退长生堡,还自觉见识高于旁人。上天也知我太过狂傲,现下,我的报应来了。”
他摇了摇头,满头的白发蓬乱,又道:“我的报应来了。”
林皆醉默然无语,胡三绝的目光又转向了他,道:“你跟我回长生堡罢。”
这一句林皆醉不能不答,“我不能回去。”
胡三绝笑了一下,面上却全无温度,“我也知道,你自然不会跟我回去。这几年你在外面,原学了不少本事,什么清明雨的武功,又有什么功法特异的内功,我这点本领,想必早已不在你的眼里。可你当年的武功,总还是我教你的,那就——那就打一架罢。”
小总管抬头看向他的启蒙师长,终于道:“胡先生,您信也好,不信也好。该说的话,我总要说上一次。从始至终,我并未策划过对少堡主动手。而李三娘为人实际,袭击少堡主对她弊大于利,她也不会这般行事。这件事情实有许多疑点。再者,方才凤小姐中毒,毒药出自西南,我怀疑褚辰砂或者未死,说不定与少堡主之事亦有牵连。”
他说完这一番话,胡三绝却只是漠然看着他,问道:“你说完了?什么时候动手?”
林皆醉道:“我不想和您动手。”
胡三绝道:“是不想,还是不会?”说完这句话,他骤然拔剑,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凝聚胡三绝十成功力,然而剑至中途,与小总管相处十余年的种种骤然浮上心头,林皆醉虽非胡三绝最得意的一个弟子,却亦是他看着长大,一手教出,由全不通武功的孩童走到今日,胡三绝心中一时滋味难辨,十成功力将至眼前,又减了两分。
林皆醉侧身避过,并没有还手,胡三绝冷笑道:“你为何不还手?”又一剑刺了过来,林皆醉再度躲闪,这连续两次的躲避,反而激起胡三绝心中火气,到第三剑时,终是调度全身功力,刺向林皆醉胸前。
剑锋尚未及身,忽地远处一道强劲风声传来,力道极是刚强,胡三绝猝不及防之下,被这股剑气打中,剑尖迸断,划一道弧线,直飞入寒潭之中。
胡三绝眯起眼睛,见一个高大金发男子遥遥立于前方,方才的无形剑气,正是由他手中发出。他认出来,这是现下无忧门中辈分最高的斐七。
他冷冷道:“此为长生堡内事务,无忧门缘何干涉?”
斐七指着林皆醉道:“他是先生传人。”
“先生?”胡三绝一时不解,随即明白过来,斐七口中的先生,大约也只有易兰台一人,他冷笑一声,手执断剑,再度刺了过来。
这一剑不似先前,非但凝聚胡三绝毕生功力,更是汇集他一生武学之精华,当年长生堡五人结义之时,胡三绝剑术在江湖中声名不小,现下使出,亦是不同凡响。斐七看向他,微微颔首,无形剑气如长江流水,滔滔而出。
两股劲力交汇在一处,斐七全无波动,胡三绝后退一步,手里断剑震成片片,他把所剩无几的一个剑柄丢到地上,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他又看了林皆醉一眼,道:“原来你有了这等好倚仗。”说罢,转身而去。
林皆醉仍旧站在当地,直至胡三绝背影消失,终于他喃喃道:“我没有。”
斐七盯了他一眼,道:“有又怎样?”
原昭有些茫然,上前问道:“师叔祖,林公子怎的又成了易前辈传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咱们门中的剑法,从此便传给了林公子么?”
斐七却没看他,只对林皆醉道:“走了。”
? 几人一同回到无忧门中的时候,泊空青犹在为凤鸣医治,凤华守在门外,虽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进去打扰,见到林皆醉几人归来,忙追上去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阿姐怎的中了毒?”??
斐七哼了一声,自寻了块树荫下坐了,偏这个时候,苏盏又一路小跑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原昭忙把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苏盏听得目瞪口呆,连问了好几遍,“这是真的,这竟是真的?岳少堡主今早儿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凤小姐怎么又中了毒?那毒真是褚辰砂下的?他不是死了吗?”
无忧门隐居世外已久,此时苏盏的反应,实与一个普通人并无区别。
原昭一时之间也不知当如何回答,苏盏见他不说话,只当凤鸣无救,不由得流下泪来,道:“这是怎么说的,昨晚才和凤华相认,我还说把剑法教给他,我怎么对得起二弟……”
凤华听了,却有另外一种想法,先前泊空青带凤鸣回来的匆匆,只撂下一句“阿鸣中毒”,便匆匆进门。现下他得知凤鸣中的毒乃是西南禁药,褚辰砂更有可能尚在人世,不由便想:凤鸣在江湖并未得罪过什么人,怎会有人专程向她下药?说起来,今天早晨她一直与林皆醉一起,那么凤鸣中毒,难不成是被旁人连累?甚至说,下毒人原本下毒的对象并不是她?
林皆醉却恍若未觉,只安安静静站在门外,一语不发,面上亦无表情。凤华看了又想:这个小总管,对阿姐中毒之事难道竟是无动于衷?可是不知怎的,又看了一会林皆醉伫立身影,他忽觉眼熟,心道:我好似见过小总管这个样子。再仔细一想,不由得汗毛倒竖。
当年岳小夜中毒之后,林皆醉与胡三绝夤夜赶往如意盟,那时的长生堡小总管,依稀便是这般模样。
凤华连忙用力摇了摇头,心道:这念头实在不吉利,忍不住又伸手摸了一下旁边一棵柳树。幼时凤阮常对他姐弟二人说,若是说错了话,想错了事,只要摸一摸木头,便不会成为真的。凤华十岁起便不信这些,而现下这个关节,他到底还是这般做了。
时光一点一点慢慢走过,原昭起身想要离开,苏盏一把拉住他,责问道:“你要去哪儿?”
原昭叹气道:“师父,凤小姐中毒之事虽然要紧,可门中还有这些师弟师妹,我总要去安抚一二。”
苏盏一想也对,便让原昭先走了。斐七倒是岿然不动,一直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下午阳光最为炽热的时分,泊空青推门走了出来,白到发亮的阳光射在她面上,掩去了许多疲惫。凤华快步上前,问道:“泊门主,阿姐现在怎样?”苏盏也忙上前,一脸关切
泊空青道:“暂时控制住了。”这句话一出口,苏盏不由吁了一口气,但泊空青随即道:“但若不用解药,仍解决不了根本。”
苏盏忙问道:“那怎么不用?”
泊空青道:“十二时根据下药分量,可将发作时间控制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而解药的分量,也要根据下药的分量来下。”
苏盏还在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凤华却已明白了,泊空青需要知道的,乃是凤鸣究竟是何时中的毒!他忙问道:“泊门主,这个十二时有什么特征,通常是怎样的下毒法子?”
泊空青道:“十二时只有服下后才能生效,原本是白色粉末,入水后无色无香,但会有微微酸苦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