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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第两百二十四章 兵器谱状元

书名: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字数:5274 更新时间:2024-11-22 03:27:37

第两百二十四章 兵器谱状元

那女子冷冷道:“不必了,不是我亲手杀的,有什么用?”

林皆醉便道:“那我将褚辰砂带回,由前辈亲手杀了,如何?”

那女子扫了他一眼,“你?”口气中满是轻蔑之意。

林皆醉道:“在下不才,先前曾断了褚辰砂一臂。”他这句话并未特别提高声音,但除了事先知道此事的岳海灯,其他几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那女子也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凤华便道:“这位乃是长生堡的小总管林皆醉,在江湖上颇有声名。”

那女子哈了一声,“原来是个管事的,难怪跟着一起过来,我看你心思不少,但褚辰砂在江湖结仇无数,你若想杀他,也不那么容易。况且,”她声音中带了讥诮,“让一个后辈带人过来让我杀,又有什么意思,我郁寒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几人才知道这女子的名字。林皆醉道:“郁前辈,那你若能出来,或许便可自己动手。”

他竟是直接放下了让郁寒出来的话,郁寒却并不在意,“出来有什么用,我武功尽废,且又活不了多久了。”

凤鸣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忙上前道:“姑祖婆,你怎么啦?”

郁寒没说话,只转了下身,众人见了她后脑,皆是大吃一惊。

原来郁寒的后脑整个凹陷下去,骨骼皆碎,前面看还不显,现下一看,竟似她只有半个头颅一般,极为恐怖。几人皆吃了一惊,凤鸣更是道:“姑祖婆,这伤是怎么回事?”

郁寒淡淡地道:“郁凝和褚辰砂每人打了一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能活到今天已是万幸,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现下应是快到极限了。”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既无意离开被关押之处,对仇人亦是意兴阑珊,如何才能打动于她?就是小总管多少算计,一时间竟也寻不到办法。岳海灯皱着眉头,也不知现下该说些什么。只有郁金堂先前一直听他们说话,没寻到开口的机会,此时便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人?”他忽然机灵起来,“说了这么多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解药?”

郁寒道:“没有,你滚吧。”

郁金堂气得大叫,转身就要走。凤华忙将他一把拉住,道:“少盟主,方才郁前辈听到安魂散时,表情显然不同,何况她要是真不懂解法,何必要和我们说这么多话?”

郁金堂一想也有道理,便又留了下来,郁寒叹道:“郁凝心机算尽,郁层云也不是个蠢的,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白痴。”

她这话说得太狠,郁金堂大怒道:“老太婆,你!”

郁寒看着他,“你想不想救人?”

郁金堂一怔,这是郁寒首次这般问出,难道真有希望不成?他勉强压抑住心中怒火,道:“当然想。”

郁寒道:“想就好,你到山下去,一步一拜拜上山,我就考虑一下。少一拜都不行,我在山顶看得清楚。”说着一指岳海灯,“你不是中毒人的兄长吗?你能拜上来也行。”顺手又一指林皆醉,“连你都算上。”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进了石屋中,任众人再怎么叫,都不肯出来。

几人没有办法,只得先下了长歌山。不知何时卷来了许多乌云,密布了满天,空气也变得闷热起来。

郁金堂怒道:“这死老太婆,竟这般刁难人!”说罢也不理其他人,道:“我再去找办法。”说罢转身就走。

岳海灯亦道:“这人被关押多年,性情和旁人不同,实在古怪。”这还是他顾念着凤氏兄妹,说话才这般客气,又道:“这等存心折辱,就算拜上了山,她还不知要怎样,我还是去外面看看,若能寻得宁颇黎,说不定还有一线之机。凤公子,你愿不愿意帮我?”说着看向凤华,毕竟凤华是如意盟中人,对周边地形更为了解。

凤华点了点头,岳海灯便对林皆醉道:“你去看看三叔,万一他能想出主意呢?”说着也同凤华走了。

长歌山下,便只余下了林皆醉与凤鸣两人。

空气更加的闷热了,凤鸣的面上满是焦虑之色,却见林皆醉向她行下一礼,道:“今日多谢凤小姐。”

凤鸣道:“你……”

林皆醉已转过身,一撩衣襟跪倒在尘埃之中,拜了下去。

凤鸣怔怔地看着,忽然之间,她跟了上去。

一步一拜,这四个字说起来何其容易,做起来,又何其的艰辛。

长歌山本就陡峭崎岖,就是身有武功之人上山,也要花费不少功夫,何况是现在!林皆醉却是真真切切地按照郁寒的要求去做,时间未久,他衣衫下摆已被撕破,额头上亦见了血痕。

他一直没有停下。

说来也奇怪,在这种时候,林皆醉反而想到了许多小时的事。

他九岁时初入长生堡,第一次见到岳小夜,那时岳小夜六岁,为了练武方便起见,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短打,林皆醉还记得,那身短打上绣了许多金黄色的小花,深深浅浅的,远看看不出,近看才现出许多心思。

第两百二十四章 兵器谱状元

从小,她就喜欢花。

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小夜托白虹送了很多花过来,他那时想:她拿了这么多的花给我,她自己的院子里没有花可怎么办?后来等他病好以后,他站在小夜的院子外面往里看,大半个院子都空了。小夜坐在花坛边,双脚一荡一荡,一抬头正看见他站在门口,便笑了,那笑容比她送来的所有花都好看。

后来他长大了,入了江湖,有一日归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一枝荼蘼开得正好,他想了一想,便折了下来,回到长生堡时,悄悄放在了她的院中。正如他当年生病之时,岳小夜并非直接送花过来一般。

她送我的那些花,我送她的那些花,现在都在哪里呢?林皆醉茫然地想。长歌山上到一半,他的头已有些晕了,额头上的血痕蹭到了他的手上、衣上。

忽然之间,他觉得脸上一凉,不由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浓重,天色漆黑,不知何时,一滴雨已落了下来。

凤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在林皆醉的身后。

过去十九年里,她在如意盟里过得一直很开心。

她很喜欢练暗器,也很喜欢动物、石头等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意盟就很好,大家都用暗器,又在山谷里,好玩的东西非常多,其中最有趣的是凤小猫,那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当然,郁家人不是很喜欢她,但自家人对她都好,自己想做什么,母亲都会笑吟吟地同意;自己做不好的事情,弟弟就会上来帮忙。

十九年来她都过得那么好,这是第一次,她觉得那么的,那么的难过。

她在林皆醉身后跟了很久,一直到大雨倾盆。

她的衣服、鞋子全都湿了,头发黏在背后和脸上,说不出的狼狈。她两度险些滑倒,更有一次差点儿顺着山路滚下去,幸而她抓住了旁边的几根长草,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她想:她已经这样难了,林皆醉是怎样上来的呢?

雨越下越大,她用力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看清了林皆醉的身形。

他的速度确实也慢了下来,却一直都没有停,他起身、拜倒,大雨之中他的脊背依然挺直,仿佛那并非折辱,而只是一件当为之事。

忽然之间,凤鸣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只是她的泪水再停不下来,和着雨水流了一脸,她又抹了一把眼睛,继续跟了上去。

郁寒抱膝坐在石屋门前,隔着铁栏看那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

她忽然想:她与褚辰砂共度的最后一日,那一天里,也下了一场这般的大雨。

原来他还活着,她恍惚地想:那又怎样呢,世间总无真情。

然后她忽然站起了身,一时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雨之中,有一人长拜而至。

那人衣履尽湿,形容较之初见之时不知惨淡了多少,但他抬起头时,一双眼依然清明如初。

“长生堡林皆醉,请前辈赐药。”

不是中毒那人的兄长,不是中毒那人的夫君,而是一个与她并无干系之人,先前到来那一干人中,郁寒一眼看出,其中心机最深之人。

“竟然是你……”

林皆醉再度拜倒,起身时身形晃了一晃,随即挺直,“在下已履行先前约定,请前辈赐药。”

郁寒忽然笑出了声,“那中毒的女孩子是谁?”

林皆醉不知她这一问所为何意,但仍是答道:“长生堡主之女,岳小夜。”

“岳小夜……”郁寒缓缓念了这名字一遍,“她好运气。”

她慢慢又坐了回去,看着外面不绝落雨,“我没有解药。”

“但是当年和褚辰砂一起时,他同我说过安魂散解药的药方,我只说一遍,记不记得看你。”

凤鸣依然跟在林皆醉身后,郁寒也看到了她,只做不觉,凤鸣也不在意,只一心一意默背着药方,心想姑祖婆只说了一遍,万一他忘记了,我便帮他记得。

来时艰难险阻,去路归心似箭。

林皆醉轻功本来不错,回去一路,更是用出了十二分的心力。下山似乎不过一瞬之间,而回到岳小夜所在院中则不过顷刻。他大力推开了院门,快步走进了院中,一个模样熟悉的女子泪眼婆娑地上前要与他说些什么,被他侧身闪过,三两步走入了内室。

胡三绝双手撑着头,头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许多白发,单看背影,已是颓废之极。林皆醉几步来到了他面前,道:“胡先生,我已拿到了解药药方。”

胡三绝没有动,林皆醉又说了一遍,“胡先生,我已拿到了药方!”

胡三绝这才抬起头,双眼血红。

“阿醉,小夜走了。”

林皆醉倒退一步,“胡先生?”

“我对不起你们,小夜走了。”

胡三绝连说了两遍,万没有听不清的道理,林皆醉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听到了,脑中却混沌着,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心口上忽然剧痛,他一低头,被雨水打湿的衣衫不知何时,已被他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终于他上前一步,试探床上那人的脉搏,试了一次,又试自己的,随后又这般来回试了一次,再一次。

胡三绝本也难过,看到林皆醉这般模样,却忍不住有些惊心,道:“阿醉?”

他的声音也不甚高,林皆醉却被这一声惊醒,转身便跑了出去。

天地茫茫,雨声婆娑。他还能去哪里,他还有哪里可以去?

不知不觉之中,他又回到了长歌山上,全无目的地四下乱走。忽然之间,他脚下一空,砰地一声直摔下去,自此人事不知。

林皆醉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地上,衣衫犹自半湿,身上搭了一条白布单,眼前所见却是青石的屋顶。

这到底是哪里?他扶着头坐起身,觉得头脑昏沉,胸口依旧剧痛。他勉强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处在一座石屋之中,这里面布置十分的简陋,一条青石当做床,又一张石桌,一把石椅。在石椅上端坐着个中年女子,正是郁寒。再一看旁边门窗上皆有铁栏,这却奇了,他怎的到了那石屋之中?

郁寒见他醒了,扫了他一眼道:“你要救那女孩子死了?”

她直接了当就这么说了出来,林皆醉心中又是剧烈一恸,道:“是。”

郁寒淡淡道:“你这么失魂落魄地跑上山,我也猜出来了。也罢,算你命不好。”

林皆醉怔怔地道:“是,我的命不好。”

郁寒冷冷道:“你毁了我花了几年挖的逃生道路,你拿什么赔我?”

林皆醉头痛的厉害,茫然重复了一遍,“逃生道路?”

郁寒道:“这长歌山上的土,比石头还硬上几分,我花了这几年的功夫,好容易挖出一条路来,你却一脚踩进去,待明天如意盟的人来送饭发现了,我不是白费了功夫?”

林皆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无意间踏进去的,乃是郁寒预备逃跑的道路,难怪自己现下竟到了石屋里,他凝聚所有心力想了片刻,方道:“前辈这时离开罢,若没准备好,我把外面遮掩住也是一样。”

郁寒哼了一声,“这都不行。”她上下打量林皆醉几眼,忽然一掌打了过去。

现下两人距离极近,她一掌打得又快,林皆醉猝不及防,自然用上了看家本领,抬手间风声尖锐,正是失空斩。也只出了这一招,他口中的鲜血又涌了出来。

然而郁寒这一招却是虚招,她一掌打出,随即撤回。而林皆醉心神俱丧之时,自也谈不上什么手法力道,被郁寒轻而易举躲了过去。她看一眼林皆醉,“看你不出,竟是清明雨的传人。”

林皆醉擦了擦唇边的血,苦笑道:“我不配。”

郁寒也不理他这句话,自顾评价道:“旁的就也不说的,单看你这内力,也是十分之差,就这个样子,也想练什么失空斩?”说着,她忽地一指向下,却听哧的一声响,那被“比石头还硬上几分”的地面,竟被这一股内力刺出了一个针尖大小的深洞。林皆醉也不由惊讶,郁寒现下身受重伤,一只脚已踏上了黄泉路,怎能发出这般锐利无双的指力?

郁寒收回手指,看向林皆醉道:“你很惊讶?”

林皆醉便点了点头,“是。”

郁寒道:“当年我被关进这里的时候,一身内力只剩下了十之一二。论理原没逃出的可能,可我不甘心啊,因此上,花了一半时间琢磨出一套心法,把那极少的内力逼得如针一般尖利;又花了一半时间,慢慢挖出一条通道来。你的内力虽然平常,总比我现在要强得多了。你练得又是失空斩,这就更好,用这套心法练失空斩,必然如虎添翼。”

林皆醉此时神智依旧混乱,并没有理解郁寒的意思,只怔怔看着对方。郁寒却也没等他的回话,又道:“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和褚辰砂定的婚约么?”

林皆醉摇了摇头。郁寒道:“年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全无缺陷,我武功好,人聪明,无论暗器还是毒药,一学就会;随便做个什么东西出来,必定博得众人称赞,如意盟的盟主又是我堂兄,那时候我常想,像我这般人物,将来就不是兵器谱上的状元,也能入个前三。现下看来固然可笑,但你也年轻,该明白这样的心思罢。”

林皆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武功天赋差得很,从不敢这般想。”

郁寒切了一声,“练了我这套心法,你就敢了。”又续道:“后来我偏遇见了褚辰砂,当时我心里就想,怎么天下间还有个和我一样厉害的人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堪与我相配,谁曾想,他竟说也对我钟情,我十分欢喜,就和他定了婚约。当时江湖上虽都说他的错处,我却都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