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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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五章 当局者迷
第两百一十五章 当局者迷
姜白虹笑道:“看义父说的,不过是照着单子采办东西,难道还比杀宁颇黎还难?再者说,就算真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不会去问阿醉?”
岳天鸣一想也是,他素知二人交好,若姜白虹真有不懂的地方,林皆醉自然会帮他,和交给林皆醉区别也不甚大,便道:“好。”又因姜白虹方才提到岳海灯,心中又生气愤,暗想这混小子是去了哪里?老三也是,抓个人也这般难?
姜白虹却不知岳天鸣心中所想,见他答应了,这才满意下去,心中却想:就再不懂,我找谁商量也不会去找阿醉。
这些筹备之事虽然繁琐,总不太难。姜白虹又寻了几个管事帮忙,还真就办了下来。岳天鸣看着也觉满意,眼见婚期临近,他又想到一事,便把林皆醉寻来问道:“雷霆现在建的怎样了?”
林皆醉答道:“现在寻到的人手,约是从前的一半左右,仍在训练之中,但亦可出外执行任务。”
这其实已超出岳天鸣的预期,但一半毕竟还是不够,现下长生堡亦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他想了一想,便道:“你先下去罢。”
林皆醉不发一言,行礼下去。岳天鸣又叫来了岳小夜,道:“我有一支队伍,回来那天晚上你也见过。名字不太好听,叫乌鸦,但还算顶用,我分一半给你,你带到如意盟去。”
岳小夜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岳天鸣回归那天晚上,身边跟着的那群黑衣人,这是岳天鸣最机密的力量,现在却分给了她,不由得心中感动,盈盈下拜,“多谢父亲。”
岳海灯依旧不闻音信,姜白虹一早就和岳天鸣说:送亲的事情也交给他。以身份而言,他本是岳小夜的义兄,代表长生堡送亲也是合情合理。偏这个时候,玉京城里又传来了宁颇黎的消息,虽不知真假,但既有消息,便须重视。岳天鸣思量再三,到底还是把姜白虹留了下来,改由林皆醉主持此事。
姜白虹气得破口大骂,“打不死的臭虫!”宁颇黎的手筋是自己挑断的,中的毒是络绎针上的。就这么着,居然还能四处蹦跶,简直不可思议。但此事确又不能忽视,盖因即使不能动武,天之涯的左使也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万一他得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能出手了,那更得自己留下不可。
姜白虹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不愿意让林皆醉去送亲,他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心道:不行,我还得和义父再谈谈。刚想到这里,却见林皆醉走了过来,面色虽然苍白,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道:“白虹,明日我就出发去如意盟了。”
姜白虹张口结舌,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道:“哦……你,你去如意盟。”
林皆醉道:“正是,方才堡主与我讲,到如意盟之后,需得仔细观测一番凤阮其人,毕竟这位副盟主手中实力不可小觑。”他说这些话时,就如平时与姜白虹分说江湖事务时一般无二。
姜白虹顺着林皆醉的话道:“对,对,凤阮是得好好看看。”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查看小总管举止神态。表面看来,林皆醉似乎与平日并无区别,但姜白虹与他何等熟悉,一眼却已看出不对。
林皆醉现下的样子,令姜白虹想到了少时在胡三绝那里看到的一块琥珀。
琥珀本不算特别罕见,但那块琥珀中间却包了一只飞蛾,翅膀毫毛全然无损,姜白虹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是真的,伸手去摸时,却碰到了冰凉的,半透明的琥珀,仿佛一层硬壳。
他能砸碎林皆醉面上这一层硬壳吗?或许可以,可砸碎之后,他又该怎么办呢?
姜白虹的手伸了出去,复又慢慢缩了回来。
? ? 自长生堡到如意盟,距离并不很远,否则当初柳然叛变之时,岳天鸣也不会得到如意盟的助力。不过,岳小夜此番出嫁,嫁妆颇多,行程时间便要翻上一倍,一路上饮食住宿,皆需妥善安置。
如意盟派出迎亲的人乃是郁金堂的叔父,亦是如意盟的长老郁流云。这位郁长老先前在长生堡时便和林皆醉打过交道,是个十分世故的人。俗话说的好:“抬头嫁女,低头娶妇。”郁流云态度自也是十分谦逊,又向林皆醉道,这一路行程,交由小总管安排就好。
换在平时,林皆醉或还要谦让一二,但这一次他却直接接过了指挥权。郁流云毕竟长了一辈,见林皆醉这般不客气,心中不免嘀咕了两句。然而一路之上,见小总管安排周到细心,并无一丝不妥的地方,到底还是在心里暗赞一句:果然出色,难怪长生堡主这般看重。
? 这一行队伍晓行夜宿,一路之上并无他事,眼见再有一晚,便要到了如意盟。此时连夜赶路亦是可以,但林皆醉谨慎起见,仍然在长生堡的一处分舵处停了下来,休息一晚,明日动身。
这处分舵乃是长生堡五年前所设,位于流连河畔,这道河水原为寒江支流,虽不甚宽阔,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繁华所在,上面花船无数,入夜之后,灯火连绵,笙歌不断,委实是寻欢的好去处。然而林皆醉一入分舵之后,立即便下了死命令,凡送亲队伍中人,今晚一个也不准出这分舵大门。
第两百一十五章 当局者迷
郁流云人至中年,相貌却还称得上俊雅,平素里也不是没来过这流连河。但他亦是明白愈到最后,愈不可放松的道理,同样约束手下,绝不可擅自离开。
行动上虽有严格控制,但这一晚的招待却是极好的。此处分舵舵主姓花,单名一个谢字。乃是江湖中出名的一个花丛老手,但论及内里,却是个极掌得住的人。当年他是柳然一手提拔上来,大总管言道:“愈是这般风流所在,愈要这样人才掌握方是。”力排众议,选了花谢做这处的分舵主。
柳然叛乱之后,花谢因着自己与柳然这一段渊源,心中颇有些惴惴。因此见得林皆醉等一行人到来,招待的十分周到,远远超出应有规格,一应菜肴选得是流连河上最有名的船菜,不敢上酒,饭后的茶水用的却是当地诨名“一两金”的春茶。单这一次晚饭,怕就要搭进一百多两银子。
林皆醉见了这些,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晚饭之后将花谢单独叫入房间,道:“花舵主不必担心。”
花谢骤然抬头,他心知小总管必然看出了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林皆醉这般的直接,不由苦笑道:“小总管,属下实在是情非得已,但求心安。”
这“情非得已,但求心安”八个字,乍一听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却也真真切切反应出了花谢现下的心思。林皆醉自然明白,他道:“花舵主,请坐下。”
花谢依言坐下,却仍是只坐了半张椅子,却听林皆醉道:“花舵主,请放心,若是旁事我不敢担保,若是花舵主心中担忧之事,只要我在长生堡一日,便保花舵主一如既往。”
花谢没想到林皆醉这般痛快地便给出了自己眼下最需要的保证,真好比酒鬼面前摆上了一坛百年美酒,欲待要拿,到底还有一分疑惑,“属下与小总管过去来往不多,为何……”他刻意没说后半句话,林皆醉笑笑道:“花舵主何必避讳,你是当年大总管提拔起来不假,可我更是大总管一手教导出来。”
花谢一想,果然如此,不由又心安了几分,叹道:“属下也是当局者迷了。”
林皆醉道:“花舵主不必多想,长生堡人才虽多,但也只有你的性情才干最适合现下的位置。因此我才会保你。”
花谢听到这里,忽然起身,朝着林皆醉深施一礼,“小总管,多谢。”
他谢的不是林皆醉为他担保,而是除了柳然之外,林皆醉是第一个这般认可他之
人。
? 这一番谈话结束之后,林皆醉送走花谢,一人来到院落之中。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遥遥处,有一盏灯火。
那盏灯火是岳小夜所在房间,林皆醉虽担任了送亲的职责,这一路上却并未与岳小夜单独见过面,举凡有什么事情,皆是通过她身边的乌鸦首领通传。
而明日,就要到如意盟了。
远处传来流连河上的歌声笑语,仿佛一场未尽之梦。
? 就在这里,刚刚离开不久的花谢忽然疾步赶了过来,低声道:“小总管,流连河有人见到了宁颇黎的踪迹!”
林皆醉的面色瞬间冷肃,道:“花舵主,请仔细说来。”
原来林皆醉虽然约束住了送亲人马,但花谢分舵中原本的人手,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散播出去。花谢自家风流,却也最晓得风流之人的心理,别看这些江湖人平素口风紧,在这些花船上却不甚顾忌,往往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句机密。因此他在流连河上颇布置了一些人手。方才就是一个最得力的部下前来告知,在其中一艘花船见到一人,颇似宁颇黎。
林皆醉详细问了一番,那部下见到的只是侧影,但确与宁颇黎酷似,一只手也是受伤模样,那人独个在花船上,除却弹唱的歌女与船夫之外,身畔并无他人。林皆醉想了一想,便问道:“那歌女又是什么人?”
那部下答道:“那是流连河上现下最红的小妩。”
花谢一听,便道:“这个小妩属下略知一二,她原是农家女出身,生得既美,又工琵琶,这一两年在流连河上颇受追捧,但确与江湖无甚关系。”
林皆醉点了点头,心下思量,原说宁颇黎出现在玉京城里,怎么又来了流连河?难道前番是故布疑阵?他真实的意思,是来这里意图破坏长生堡与如意盟这一场婚礼?可依他现下情形,难道真能动武吗?又或是说,这天之涯左使素来风流好色,这次不过是单纯来喝酒听曲的?
倘若是最后一件,自然是好,但林皆醉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委实不大。不管怎样,既听到这消息,自需前去查看一番。他便向花谢借了一个得力副手,又将乌鸦的首领叫来,说清此事,又仔细嘱托一番,这才带着那副手离开。
? 这副手人都称他一碗春,原是流连河上的酒贩子,一碗春乃是他卖的酒名,后来被花谢收归麾下,众人也都这般称呼他,本名反而叫得少了。此人在流连河上长大,武功虽不甚高,胜在为人机警,一条流连河混得熟透,正是绝好一个向导。
一碗春选了条不起眼的小船,自划着桨,朝着那疑似宁颇黎之人所在花船而去。此时虽已入夜,但在流连河上,却正是热闹的时候,这样的小船并不会引起注意。一碗春一边划着船,一边还有心思和林皆醉聊天,他道:“论说这个小妩,虽然红,人却委实不算精明,只要人客生得俊些,她便欢喜,去年便上了一个小白脸的当,被骗了许多银子,现下不知怎么又和天之涯的左使搭上了,这稍不小心,可就是要命的勾当了。”又叹道:“现下流连河上这些女孩子,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啦。早些年的那几个红姑娘,人聪明不说,命也好得很那。”
林皆醉心中微微一动,他的母亲烟娘,当年便是流连河上十分有名的一个诗妓。他有心问上一句,却听得远处一艘小船上传来琵琶声响,合着歌女的柔媚声音。这本是流连河上最常见不过的景象,但那歌女一首艳诗只唱了前半首便即停下,一个男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眼波向我无端艳,心火因君特地燃。莫道人生难际会,秦楼鸾凤有神仙。”
? 这男子的歌声有些沙哑,仿佛是酒后纵歌,却因此多了分撩人的韵味,于这多情之地响起,愈发的动人心弦。林皆醉却是面色一变,道:“宁颇黎。”
一碗春也吃了一惊,道:“这左使是吃多了酒?这般放肆。”长生堡的分舵在流连河畔不提,又驻扎了这一支迎亲队伍,宁颇黎若是孤身一个来此挑衅,未免也太过胆大。却见林皆醉神色沉肃,“追上去。”
他看出宁颇黎是故意为之,但乌鸦与分舵中大半人手都在,又有郁流云统率的如意盟中人,倒不怕此人另派人马去分舵生事。
两艘小船都不甚大,轻巧灵便,很快便脱离了流连河的主河道,转到旁边一条僻静的支流上。江南水乡,这般的河道最多,交织如同水网一般。林皆醉放眼四周,再无灯火,船下的河水呈现出暗黑颜色,前方又有数条岔道,大片荷叶。他便向一碗春道:“停下。”
一碗春也觉不能继续走了,这样的夜里,就前方真有什么埋伏,已方也难以觉察。没想他们的小船一停,前方的船却也停了下来,船头挂的一盏红灯笼轻轻摇曳,灯下,一个人长身而起。
林皆醉神情不变,“宁左使好兴致。”
那人正是宁颇黎,他一只手上犹自缠着厚厚的绷带,面上却还带着几分调笑的意思,“哟,小总管。”
他这一声招呼刚刚打完,另一只完好的手忽然一扬,一抹微光忽然自他袖间发了出来,林皆醉早有防备,向旁一闪,身后的一碗春却没有躲过,当即栽倒在地。
宁颇黎笑道:“小总管别急,就是些麻药。”又遗憾似的看向手中的机簧,“这玩意儿射程是够了,准头和力气却差了,连小总管也没被射中。”
现下两船之间的距离其实颇远,至少林皆醉的络绎针是没法射过去的,宁颇黎手里的这机簧暗器能射过来也算难得,但却也抵不得大用。
他把机簧收入袖中,下一个动作却是出人意料,天之涯的左使手刀一挥,船上那个抱着琵琶,名叫小妩的歌女便晕了过去。宁颇黎笑道:“这样闲杂人等都已不在,咱们倒好说说话。”说罢,竟抱膝坐在了船头上。
林皆醉面上并未露什么惊异神色,只道:“宁左使请讲。”
宁颇黎笑吟吟地道:“说些什么呢,唔,便说说现下这桩婚事吧,长生堡与如意盟联姻,真是武林中了不得的盛事啊。只是成全一桩婚事困难,若想毁掉一桩婚事,倒还是挺容易的。”
这番话中带着威胁的意思,但之于林皆醉而言,这般言语委实算不得什么,他只点了点头,“哦。”
宁颇黎笑道:“小总管好气量,对此好似不甚在意啊,那咱们说点儿别的,我想想,还有什么可以谈呢。”他看向林皆醉,口角边慢慢勾起一个笑来,“又或者,咱们谈一谈小总管的身世如何?? ”
就是林皆醉再怎么擅于掩饰,在听到宁颇黎这一句话时,指甲还是忍不住扣紧了掌心。
他的真实身世,在他九岁岳天鸣得知真相时,曾经大大发作过一场,但长生堡主到底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被胡三绝劝说接纳林皆醉之后,这些年里确实再未对此提过一字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