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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疆

书名: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字数:5244 更新时间:2024-11-22 03:27:37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疆

岳天鸣点了点头,林皆醉再度三拜,这一次他并没有说话,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岳天鸣,都知道这第二次的三拜是为了什么。

林皆醉站起身,在离开之前,他又道:“先前宁颇黎曾打出一枚弹子,内里烟雾可使白虹内伤发作,后来我搜遍天之涯在江南暗点,皆未发现这等弹子。但,这等药物已然存在。”他停顿一下,问道:他又道:“堡主,您可知白虹的真实伤情?”

岳天鸣道:“我知道。”

林皆醉一震,岳天鸣看向他,“不然你要怎样?是龙就得上天,是鱼就得入海,锁在笼子里一辈子是能活得长久些,那是养着他还是困死他?”

当林皆醉走出书房之时,外面已是星辰满天。

姜白虹一直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时笑了一笑,“走吧,阿醉,咱们去喝酒。”

他们上了马,在星辰之下慢慢地走,终于来到了迎春酒肆。

这时间实在不早,酒肆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旁人,姜白虹寻了个靠窗的座头坐下,要了一壶烫热的老酒。店主加意奉承,送了好几个小菜上来。

姜林二人都没怎么吃菜,各自倒了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姜白虹忽地没头没脑地问:“你和义父都谈好了?”

“你要走了吧?”

“你什么时候走?”

这三句话问得飞快,前两句虽然也是问句,却没等林皆醉回答,倒好似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有最后一句,他说完了,便直直看着林皆醉,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林皆醉也放下了杯子,道:“谈好了,我带池微他们去李三娘的水寨那里,钱粮自理。”他顿了一顿,低声道:“我不便久留,今晚……我就离开了。”

姜白虹看着他,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我原先想着,大概也是这样。”他复又问道:“你不要钱粮?”

林皆醉道:“这样比较好。”

姜白虹点了点头,“也是。”他便从身上取出个白纸包,塞到林皆醉手里,“我手松,没攒下什么,这里是三千两银票,你拿去用。”

三千两银票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可说是一大笔财富。但要是从长生堡的地位和姜白虹的身份来看,确实也算不得什么。林皆醉与姜白虹自小一起长大,熟悉他的性子,却知这三千两只怕是他的全部积蓄,忙把姜白虹的手攥住,道:“你先……”

他原想说:“你先留着。”又一转念,以他与姜白虹的情谊,拒绝实不合适,便打开纸包,取了两张银票出来,道:“我自有生财的路子,这两张给我,其他的你拿着。”

姜白虹却把所有的银票团起,强硬地塞到林皆醉手中,“我手里还有,给你,你就拿着。”

林皆醉便不再说,把银票一张张折好收起,从身上取出先前泊空青所赠药物,道:“这是西南我那义姐制作的药丸,若日后你……再发作,服下一丸可延十日性命,只是服下之后不可动武。”又道:“义姐还在研制解药,你莫要担心。”

姜白虹笑嘻嘻地接过了瓷瓶,道:“我知道了。”说着把瓷瓶收好,道:“阿醉,你这义姐对你真正不错。”

林皆醉道:“是,自西南相识以来,她助我多次。”

姜白虹想了一想,“可见这是一个好人,我便放心了。”说着为林皆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道:“酒都凉了。”

林皆醉道:“不碍事。”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 二人将这一壶酒喝了个干净,又要了一壶,待到第三壶酒也已喝干的时候,姜白虹意犹未尽,还想要酒,那酒肆老板却道:“没酒啦。”

姜白虹甚是失望,“怎的这就没了?”

那老板笑道:“两位客官,你们刚才喝的,乃是本店的最后一壶酒。别说酒,就是你们桌上的小菜,也是本店的最后几份小菜了。实不相瞒,小老儿明日就要回乡,这迎春酒肆啊,从明天起就要关门啦。”

姜白虹吃了一惊,“什么?”

那老板笑道:“您二位看我这一把花白胡子,小老儿已是六十五岁了,这生意也做不动了,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现下可不就是散场的时候喽。”

姜白虹默默念了两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忽地起身笑道:“说的是,现下可不是散场的时候了!”说着掷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携了林皆醉的手,长笑出门。

? 明月当空,乌鹊南飞,两人在迎春酒肆门前告别,分道而去。

? ? 姜白虹离开迎春酒肆之后,却并没有回转长生堡,而是向着北方而去,在第一个转角处,他便将林皆醉赠予他的药瓶掷入了草丛之中。

阿醉,你对我情谊深厚,我自是感激,然而已入江湖,若不能动武,苟活于世又有何益?

宁颇黎发出那弹子之后,林皆醉搜遍了江南,却没找到一分一毫与弹子相关之事,但就算如此,姜白虹亦知威胁并未解除。

他自己身上的伤,自己最为明白。诚然先前也有过内伤发作,譬如当日和林皆醉连手对付宁颇黎,姜白虹出剑之后无力控制,只得由林皆醉一人追捕天之涯左使,直入了玉京城。但那一次,主要还是因着之前柳然叛变所受的内伤,入骨眠不过是诱因而已,虽然发作,亦是可以控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疆

但那枚弹子却又不同,他吸入的烟雾极少,发作的时间也并不长,但那一刻的痛楚却实非言语可以形容,而姜白虹历练江湖这些年,这一次,实是真真切切接触到了死亡的滋味。

那不知来源于何处的神秘弹子随时可能再度出现,自己的性命,亦是随时可被人操控。

而现下的长生堡,也已经不再是当日的长生堡了。

柳然叛变身死,岳小夜中毒命绝,而一个与自己情逾兄弟的林皆醉,刚刚离开了长生堡,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姜白虹想:我还能再活多久呢?我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这问题他想了良久,在听到那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终是有了答案。

乘着我还活着,还能用武功,便去北疆吧。

天之涯还在,杨守还在,听说有一个右使也还在,我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吧。

他留下讯息给长生堡,策马远去。

? ? 而在另一边,林戈、池微、李三娘皆立在一棵大树下等人,李三娘一面等一面嘀咕,“可惜桑挽不能一同来。”

池微教训她道:“桑挽是雷霆首领,如何能现下来?小总管真要提出这件事,连同咱们也走不了。现下这样就好,咱们虽无自立之名,却有自立之实,桑挽又是咱们的人,且走着看!”

李三娘也知道这个道理,却到底不甘心,道:“小总管忒也实惠,走都走了,也不说多朝老堡主要点儿东西。”

池微道:“三娘子,你莫当我不知道,你手下的人,前段时间做什么去了?”

李三娘见被他看出,反嫣然一笑,“哎呀,还不是小总管聪明。”

前段时间江湖上兴起那许多赌盘,林皆醉私下令李三娘派手下人,买了好些不赢不输的局面,盖因没人这般买法,可说是大赚了一笔。小总管敢说无需钱粮,就是因已有了这笔本钱之故。

两人闲聊一会儿,林戈老样子一语不发,忽然间便大踏步向前走去,池李二人先是一怔,随机便见到月下一个素衣人影,牵着一匹白马慢慢走了过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姜白虹从前和林皆醉一起来过江北,那里已经临近北疆,冬日时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他那时想:北地的雪竟是这般浩大。

可等他真正踏足到北疆的土地,才发现先前所见,原来还并不是真正的北疆。

现下这个时节,若换在江南,草犹绿,花犹开,他和林皆醉在迎春酒肆喝酒,喝了几杯酒意上头,还要打开窗子散一散热气。可现下,暴风雪遮天蔽日,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里,别说方向,就是前路也难以辨明。

这不是办法,姜白虹思忖着,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前方隐隐冒出几缕炊烟,走近一看,太好了,正是一户人家。

两刻钟后,他已经坐到了那户人家的桌头上。

这一家只有老夫妻两人,皆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了,与江南相比,这家算得上是极穷困了,桌子椅子都不成套,碗盘缺了口,端上来的饭是姜白虹在南方很少见到的一种高粱米,但姜白虹一见端上来的是干饭,就知道这夫妻也是尽其所能了。

他大口扒着饭,赞美女主人的厨艺,其实桌上摆的也只有一道炖白菜和一碟咸菜。但任谁都喜欢这等长得好,嘴巴甜,又会夸人的年轻人。老夫妻两个笑逐颜开,劝他再盛一碗饭。

姜白虹于是又盛了一碗,吃完了,他一抹嘴,帮忙收拾碗筷,又问:“北疆这几年的生活怎样?”

老夫妻两个都摇头叹气,道是现下不行了,早几十年,玉帅和任帅管着这里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些,后来换了一个什么旗大帅,又撤了好些兵,日子便一年不如一年了。好在对面的戎族人被先头的两位大帅都打散了,东一窝西一块的,皆不成气候,因此北疆还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只是现下的日子实在难过,许多年轻人老早就不在这里住了,有的去了江北,有的跑的远了,便去了江南。这老两口原有两个儿子,也都早早出去,已经好几年没听到音信了。

姜白虹听了心里难过,便向老夫妻两个细问了那两个儿子的年纪样貌,心道自己虽然未必能再回去,但万一有这个可能,便帮他们打听打听。

? ?因天黑的早,吃了饭,老两口和姜白虹便都早早地休息了。北方睡得是炕,只有要足够的柴火,暖是足够暖的,姜白虹这一天也够累,朦胧着刚要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又有明亮的灯光一掠而过。他一惊,就要从炕上蹦起来,那老夫妻忙道:“不碍事的,那是天之涯的人,多是他们要有什么事情,与我们这般平民百姓都无碍的。”

姜白虹真没想到随便一户普通人家也知道天之涯,便故意问道:“天之涯又是什么?”

那老夫妻却也说不太清楚,女的道:“那里有好些厉害的能人。”男的则道:“现下的北疆有句话,‘白天旗大帅,晚上天之涯。’面上看着,白日里这北疆好似是归旗大帅管,其实到了晚上,可就是天之涯的天下喽!”

姜白虹听了暗自点头,心道这天之涯在北疆根基果然不浅。

当着这对老夫妻的面,他也不好做些什么,便还是安静睡下。到了第二天一早,暴风雪停了,姜白虹便告辞离开,临行之前,他把身上所有的散碎铜钱都拿出来给了这对老人。这倒不是他心疼银子,而是这样穷困的地方,拿银子出来反要惹祸,倒不如铜钱方便。他身上一共也不过几百个钱,那老两口见了,却都道太多了,姜白虹怎肯听,把钱留下,便出了门。

甫一出门,他险些被雪光刺伤了眼,忙用手遮住,放下时忽见雪地里似有一道锐利亮光闪过,他便走过去细看,却见雪地里插着一支箭,箭杆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在雪地里铮明瓦亮,箭尾的羽毛也与众不同,通常的箭矢多是白羽,这支箭的箭羽却是一种很罕见的青蓝色,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用染料染成。

那老夫妻也见到了这支箭,不由皆是低呼一声,说了一个很古怪的发音,不似汉话,单听发音,有些像是“胡可因”。姜白虹看着这两人好似是知道这支箭的,忙问:“这箭是什么人留下的?”

那老者便又说了一次,“胡可因。”又道:“这是个戎族人,很是厉害!那箭就是他的标志,那箭上的羽毛,是长音鸟尾巴上的翎毛,旁人哪里抓的到!”姜白虹听了,猜测着问道:“难道昨晚天之涯的人是在抓他?”

那老者却道:“也不一定,说不得是胡可因是帮着天之涯的人做事。”

姜白虹听了,不得要领,但再问下去,那老夫妻却也说不出什么更多的事情。他便也不再问,细细打量周围,见白茫茫一片大雪,并看不出什么痕迹,想是天之涯的人过来之后,雪下个不停,一概掩盖住了。但姜白虹岂是这般容易放弃之人,他又细看了一会儿,待那老夫妻两人进了屋,他便轻轻一跃,纵身来到了大树之上。

登高望远,看得分明。远方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亮晶晶地一闪,姜白虹索性自树上飞掠而过,到了近前下来一看,却是一支普通的羽箭。想是只有这等较长的箭矢才能在雪中留下踪迹,旁的暗器也好,兵器也罢,皆看不到了。

姜白虹微皱了眉头,正要再思量办法,却忽见远处有个灰黑色的影子一闪,他先前以为是只黑熊,再一想不对,这样的冷天,熊定是要冬眠的,再说那影子动作很是敏捷,倒好似一个身怀武功之人。一想到这里,他便提气追了下去,好在前面那人并未施展轻功,姜白虹追了一会儿,竟真追了上来,他喝道:“这位朋友,请留步!”

那人脚步一顿,转身看去,姜白虹倒吃了一惊,只见这人生得十分高大,披一件熊皮斗篷,头发胡子纠结在一处,将他一张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那双眼睛却又与众不同,带着些暗沉沉的绿意,三分像人,七分像兽,姜白虹灵机一动,叫道:“胡可因!”

他的发音并不十分标准,但总能听出是这三个音,那高大男子霎时便看了过去,他上下打量了姜白虹几眼,随即从熊皮里掏出一个白铁酒壶,咕咚咚连喝了几口,随即把酒壶一收,手再拿出的时候,竟带出了一把匕首,朝着姜白虹直飞了过来!

这匕首力沉势猛,来的又忽然,姜白虹把头一偏,匕首擦着他的风帽掠了过去,直扎到旁边的一棵松树上,白雪簌簌落了他一身。那高大男子掷出这匕首之后,更不回头,大踏步向前走去。姜白虹连忙追赶,却见那高大男子走了几步,忽地消失。姜白虹甚是诧异,四下看了一番,忽见前方有个悬崖,下面积雪深厚,那高大男子竟是从上面一跃而下,一行脚印已远远地去了。姜白虹对此处地势却不熟悉,雪下若有些陷阱深坑之类,跳入可就麻烦了。他看了一番,也只得原路返回。

? 他自深雪中步出,又走了半日,来到北疆的一个小城镇上。

这里亦是十分萧条,人烟寥落,走在街道上的人老弱为多,青壮年则是少数。姜白虹想到那对老夫妻先前的话,颇以为然。他想方设法打探关于天之涯的消息,但不知是这城镇太小,还是他问的人不对,打探了良多,都没能得到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