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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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意盟盟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意盟盟主
林皆醉神色一动,“郁金堂何时知道的?那一架又是何时打的?”
袁诚思量一会儿,道:“对了,便是少夫人来那日时,少盟主晚上来回音阁寻人,无意间听到了宝梁的事儿,两人才打了起来。当时我不在,听说打得还挺厉害。”
林皆醉面上神色再变,终于他问道:“郁宝梁现在何处?”
袁诚道:“听说是去江北办什么事?我不大清楚。”他眼见着林皆醉转身要走,终于克制不住,问道:“我能看看络绎针么?”
“不能。”林皆醉答道,但他又补了一句,“若袁先生不提我今日到来之事,日后或有希望。”
寒江支流处,有一人独坐扁舟上,正自垂钓。
江上烟雨蒙蒙,四下青山绿水,那人头戴竹笠,身穿蓑衣,宛若身处画卷之中。不消片刻,他手中鱼竿晃动,那人向上一提,一条大鱼已上了钩,怕不有十斤上下,那人手上加劲,将大鱼提到船上,看了一眼,竟又将鱼掷回了水中。
又一艘小船划了过来,船上立着个女子,也戴着斗笠,看不分明面容。那女子奇道:“这样大一条鱼,你怎的不要了?”
那人意兴阑珊地道:“钓上来又有什么好处,那条鱼一时贪嘴,便给它个机会,放它逃生去罢。”
那女子掩口一笑,“这位公子倒是个善心人,说起来,你手劲可真是不小,这么条大鱼,说拿就拿,说放就放,这样的本事,实在不多得呢。”
那人原本有些无精打采,听到这句话,神色却不由专注起来,却听那女子又笑道:“那鱼好命,有了个重生的机会,不知公子你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那人倏然立起,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掩口一笑,随手摘下斗笠,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细雨打在她发上衣上,更增秀色。只是这般的国色,现在亦是入不得那人眼中,他再度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笑道:“这位公子,你与其关注小女子,倒不如看看自家呢。”
那人一怔,他的反应却也不慢,目光随即便投向自己所乘扁舟之上,却见船底不知何时已漾上了一层水,现在水虽还不多,但这艘船极小,淹没也无需太久。那人大惊失色,上船之前,他也曾仔细检查船身,并未发现孔洞,怎会如此?他却不知,这原是水匪惯用的伎俩,先在船上凿出洞来,随后用盐块又或糖块塞住,先前用着无事,时间一久,盐糖融化,水可不就渗了进来?
那人虽不知其中具体缘由,也猜出定是有人作崇。他决断下得也快,眼见自己这艘船绝呆不得了,那女子的小船却还完好,且上面只有她一人,便将船桨往水中一掷,身形一跃来到空中,落下时脚尖恰点在那船桨上,借力再一跃,正到了那女子的船上,右手一挥,满把暗器已打了出来。
这些暗器都极细小,速度又疾,躲避不易,只他到底还顾念着那女子的容颜,并没有用淬毒之物。那女子哎呀一声,似要躲避,却又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跌进了水里,又扑腾了两下,竟然便沉了下去。
那人也吃了一惊,那女子生得委实太好,这般香消玉殒,他心中亦有些黯然,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江水已漫上了脚面。
这艘船,竟也是漏的!
眼见小船中的水越来越多,那人把心一横,索性跳到了水中,他在南方长大,水性也还不错,谁想刚一入水,一把短刀便直刺了过来。再一看,持刀之人竟是那女子!
他往旁边一闪,勉强躲过了这一刀,但那女子在水中极其灵活,身子如游鱼一般一扭,又一刀刺了过来,速度竟比先前更快。眼见躲闪不易,那人探手入怀,又一把暗器洒了出来。
若换在陆地上,这自是十分了得的暗器功夫,可暗器一入水,力道速度都大为减弱,并不能对那女子造成什么威胁。那人连发了许多暗器,那女子左一躲,右一闪,笑盈盈地仿佛玩闹一般。那人更为紧张,又要取暗器时却掏了个空——他身上,已经再没有暗器了。
那女子笑了起来,“没有了?那该我了。”
她身子一转,竟已到了更深处的水下,那人不由惊惶,正要寻人之时,忽觉双腿剧痛,竟是那女子自下面在他腿上各刺了两刀,随即把他向下一拖,那人再不能反抗,咕嘟嘟连喝了许多水,终于晕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被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穴道被点,双手双脚皆被捆住,眼上覆了黑布,连嘴也被堵住,只听得周遭似有水声,自己仿佛是在一艘正在行进的船上。听那风声浪声,这船行驶的当是极快。
又过了好一阵子,有人把堵在他嘴里的布团拿走,他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抓我来是为了什么?”但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松开了他一只手,把一碗饭塞到了他手里。
他也是饿得很了,忙胡乱吃起来,但只吃了大半,碗便被拿走,他的手再度被捆上,嘴也被堵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意盟盟主
就这样,他在关在船上数日,除却吃饭与大小便之外,再没有活动的机会,没人与他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一天晚上,他吃过饭不久,船忽然停了下来,他一怔,却听远处隐约传来丝弦之声,水声也变得轻柔缓和,他一怔,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流连河!离如意盟已然不远了!
他刚想到这里,便被人提着走下了船。
在船上过了这几日,下船时他犹觉身体摇晃不已,提着他的人手法并不轻柔,左转右拐行了好一段,随即推开一扇门,砰的一声把他丢到了地上,恰撞到他腿上的伤口,只疼得他脸都变形了,只强忍着,才没发出惨叫。
这时房间里有人开口,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那人说话的速度很慢,语调也有些怪异,“交出,禁药。”
他一怔,下意识地重复道:“禁药?”
房间里那人声气很不耐烦,“褚辰砂,给你,三种禁药,交出来。”又补充道:“桃花瘴,随水流。”
桃花瘴的名字他是听过的,大部分江湖人都知道这种厉害无比的毒药,但随水流又是什么?他忙道:“我并没有这两种禁药。”
房间里那人冷笑一声,“扔进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扔进去”是什么意思,便有人抓起了他,按着头浸入了一盆水中。他穴道被制,手脚被缚,又受了伤,自然无法反抗,水不断地涌入他口鼻之中,数日前被水淹没之事再度重现,他挣扎着叫起来,“放,放我……我说……”
那只制住他的手停顿了一下,又浸了他片刻,方把他提了出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有桃……”
房间里那人又冷笑一声,他忙道:“褚辰砂真的没给我什么桃花瘴,他只给了我安魂散!”
他眼上的黑布忽然被拉了下来,另一个声音缓缓道:“郁宝梁,那剂安魂散果然是你拿来的。”
郁宝梁的眼睛被忽如其来的光亮刺痛,适应了片刻,他才看清站在面前一身素衣的瘦削身影。
长生堡,林皆醉。
郁宝梁一见林皆醉,心中便知不好,然而先前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此时再要否认已然无用。他正踌躇着当如何回答之时,林皆醉一撩衣襟,端正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等郁宝梁答话,又道:“岳小姐中毒那一日,她先去了回音阁,与袁先生谈话,并得知你贪污银钱之事。这在如意盟高层中,本是公开的秘密,盖因你父郁宗颇得重用,又是盟主堂弟,你拿的钱虽多了些,也并未特别过分,因此并无人提。岳小姐虽得知了此事,当时也无意追究。”
他略停一下,续道:“郁金堂晚上回来,以为岳小姐还在回音阁,便寻了过去。他没找到人,却无意间听到旁人谈话,说得便是你贪污之事。这件事,你父亲知道,郁层云知道,郁金堂却是不知道的,他一怒之下,便冲去找到了你,于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你一耳光,你气不过,便和郁金堂打了起来,谁想并不是百宝箱的对手,反被他勒令,要你将过去拿的钱都吐出来。”
林皆醉看着他,道:“郁宝梁,你在如意盟中也有精明能干的名声,论到地位实也不低,这一番折辱,你心中定然极为不忿吧。”
林皆醉本非如意盟中人,然而对那一日之事了解的竟这般清晰分明,郁宝梁心中一紧,知道这一次,实难再混过去了,又想起当日里郁金堂所为,不由得紧紧咬住下唇,心头一阵忿忿。
他低声道:“正是,郁金堂懂得什么,他不过仗着托生了个好胎,就他胜我,难道是凭着他的本事?他妻子……”说了这三字,他窥得林皆醉面色不对,便改口道:“岳小姐都不曾计较的事情,他凭什么作威作福!”
这几句话,约是在他心里憋了许久,终于说出时,他长长呼了一口气,面色竟有些满足,又道:“我原本是要给他下药,不曾想误杀了岳小姐。”
林皆醉看着他,面色冷然,“药是从哪里来的?”
? 那一晚郁宝梁被郁金堂一顿暴打,他一怒之下出了如意盟,在山谷附近不远的树林里见到一个独臂人,对他笑道:“看你气势汹汹,好似有许多怨气。”
为那人这一句话,郁宝梁便停了下来。
那人始终处于阴影之中,却有一副舌绽莲花般的好口齿,现下回想起来,郁宝梁自己也觉得诧异,怎么就真听了那人的话,拿了他给的一颗药丸回去了如意盟。
“你是怎样下毒的?”林皆醉问道。
“岳小姐院子的小厨房里,有一个烧火的小工,原是我奶兄的堂弟。”
如意盟传至今日,盘根错节,岳小夜虽带了乌鸦进入,但也不能事事都用长生堡带来的人,有些不重要的位置,也便交给了如意盟内的人手,这烧火小工便是其中之一,他接了郁宝梁给他的药丸,原还未必找得到机会,偏巧晚上有只野猫想溜进厨房找吃的东西,乘着众人赶猫之时,那小工忙把药丸丢进了火上煮的甜汤里。他先前听厨房里人道,这道甜汤,原是为郁金堂准备的。
事发之后,郁宝梁也吃了一惊,他虽对郁金堂不满,却并不想杀岳小夜,对上长生堡。事实上过了那一晚之后,他也惊讶自己当时怎么真的会对郁金堂下毒。后来见长生堡来人,又隐约听说此事似与褚辰砂有关,便愈发紧张,急忙寻个借口躲了出去,没想就是这样,竟还被林皆醉抓了回来。
? 他交待过这一切,林皆醉没多说什么,只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郁宝梁带了下去。房间里只余下他与另外一个年轻人,那人身形高瘦,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却是林戈。而先前询问郁宝梁之人,也正是这出身翡冷城的杀手。
门又一响,一个装束风流之人走了进来,乃是长生堡设在流连河畔的分舵舵主花谢。他们现下所处之地,正是分舵中的一间密室,先前郁宝梁所说的话,花谢在隔壁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一进来,便道:“小总管,这事有些不对。”
这原是花谢的地盘,他心中又念着这一件事,故而急忙就说了出来。然而在他见到林皆醉之时,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随即收敛了一下面上情绪,方重新道:“郁宝梁方才所言,实有些不合理处。”
林皆醉自然还是林皆醉,可不知为何,花谢觉得他与当日送亲前来的那位小总管已经大不相同,面前端坐之人,面上多了些冰冷,骨子里多了份强硬,却又似乎不仅如此。
具体为何,花谢一时还说不清楚,他亦不多想,先说出自己的判断,“小总管,郁宝梁在如意盟年轻一代中,也算得上出色的人物,怎因这般草率地做出下毒决定?其中定还有缘故。又说不定,褚辰砂尚有其他阴谋。”他并没有说郁宝梁扯谎,盖因方才那等情形下,郁宝梁实也说谎不来。
林皆醉点了点头,道:“花舵主言之有理。”他站起身,凝视窗外,“但郁宝梁下毒之事,却也毋庸置疑。”
? 当日夜里,先前在如意盟少夫人院落中做事的一名烧火小工忽地失踪,但这不过是件小事,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第二日里,如意盟中又少了一名管事,这管事却与先前的小工不同,在如意盟中颇得重用,也是盟主郁层云的一名心腹。此人骤然失踪,不免惹起一阵小小风波。郁层云派手下出去寻人,正这个时候,忽又有侍卫禀告,道是副盟主凤阮求见。
郁层云微一皱眉,但这个时候,他还真需和凤阮谈上一次,便道:“请凤副盟主进来。”
话音未落,凤阮已摇着象牙纨扇走了进来,今日天热,她穿一袭杏黄色冰蚕纱的衣衫,上绣什锦花卉图样,手上玉镯交错着金镯,一派富贵闲适的模样,与外表依旧斯文,眉宇间却多了几道深纹的郁层云恰成了一个对比。她笑道:“我也不客气,便自家进来了。”扫一眼房间又笑道:“天气这样热,盟主也不用个冰盆,果然是心静自然凉,我自愧不如啊。”
他两人近几年来矛盾已深,面上虽还和气,但凤阮这一句话里已带了锋芒。郁层云却并不与她针锋相对,苦笑道:“副盟主说笑,我现下已是焦头烂额啦。”
如意盟盟主这些年来少有这般示弱态度,凤阮佯惊道:“怎么?”
郁层云叹道:“便是岳堡主独女中毒一事,按说婚姻本是两姓之好,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实非我所愿。但人家的女儿在这里没了,长生堡必定要个说法,我无能,查了这几日,实在是查不出来了。”
算一算时间,就是林皆醉离开如意盟,也已过了五六日了,岳海灯先前把岳小夜的尸身带回去安葬,葬礼再怎么隆重,现下也总该完成了。说不定长生堡再度派来讨要说法的人已在路上,也未可知。郁层云又长叹一声道:“副盟主,如意盟也并非郁氏一门的,这件事情,你就帮我查一查罢。”
凤阮灿然一笑,“盟主说的是,这件事,总要有个交待么。”
郁层云道:“正是,无论怎样,总要有一个结果。”在“总要”二字上,他刻意加重了几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了然。郁层云又问道:“副盟主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凤阮挑眉一笑,“可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原不知盟主查得怎样了,特地过来问问,没想倒接了个担子。”
郁层云叹道:“这就是能者多劳了。”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凤阮便摇着扇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