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冬季的会战后来为所有人津津乐道，山上的神仙大战，山下的大军会战都无比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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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野杀敌归来之时，正看见离军先败后胜，他们的步兵完全不是大乘军的对手，几轮对冲之后溃不成军，前军混乱不堪，光是踩踏就死了很多人，但是后军扛住了，等到了两翼铁骑的巨大胜利。

大乘军的可怕之处在此展露无遗，在完全丧失了两翼骑兵的护持之下，面对自背后打击而来的大离铁骑依然以佛阵扛住了冲击，杀得有来有回。

这个时刻离军怀念起他们的无敌统帅卢野，如果他在，一定可以冲开一个缺口。

这么想的时候，卢野就来了，还带着法庆的断头。

大乘军的和尚看见法庆的断头，简直震恐到无以复加，在迅速的崩溃之中被离军砍瓜切菜。

经此一役，大乘佛国百万大军灰飞烟灭，他们在离军的铁蹄之下沦亡只是时间问题。

开春三月之际，大军昂然的自玄都进发，跨过铁羽城，朝佛国进发。

失去法庆以后，佛国只能勉强凝聚，在离军的冲击之下死伤惨重，他们的信仰崩塌了，无数人一夜还俗，离军于夜间冲进他们的佛宫，无数高僧自焚而死，还有一队人马向云州方向朝着茫不可测的西域大地奔去，最终为追兵追及，死伤殆尽。

四月，建立了不到一年的大燕政权灰飞烟灭，仁义王随铁蛮人遁往塞外，可惜他被卖了，于中途遭到擒拿，这个一世枭雄被扭送玄都问斩，可惜护佑了他半辈子的石中寂已经杳无踪影。

卢野时隔一年再次回到长空城，回到北幽山，师父和师伯等人已经疲惫不已，不愿再前进，只好就此返回山门。

到此时，南方忽然动乱再起，许多门阀复生，再次将已经平静许久的南境大地卷入战争。

桓锋火速刷军回击，卢野则继续率军北伐。

五月，他们在草原上与铁蛮人再度爆发会战，这是铁蛮倾全国之力的大军。最后时刻，星夷族的大军自后方扫荡而来，铁蛮人在前后夹击之下溃不成军，损失惨烈，在离军和星夷族军队的联合扫荡之下，铁蛮族彻底消失在了草原上，人们再次见到他们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没想到在此地可以见到卢兄。”崔克颇为激动，想必在异国他乡这么久，很难见到同族的人吧。

星川说道：“我们本来是准备南下，给你们支援的，没想到你们自己来了。”

卢野笑道：“石中寂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崔克道：“师父已经上了星辰山了。”

卢野笑容止住，身旁的将领跑来他身边道：“卢将军，事不宜迟，咱们应当迅速返回玄都，以免生变。”

卢野知道他什么意思，如今看似天下大定，实际上矛盾即将露出水面，卢野坐下有如此多的部将和主持者，桓锋亦然，那么谁来做皇帝？他们都要被自己的部下逼着争夺皇位。

星川道：“我们的星辰山上有真正的神仙，石师父想必就是追逐真仙去了。”

卢野听得意动，相比于做皇帝，他更加想要做神仙。

回首往昔，他的目的已经全部都达到了，他要改变世界，开创无上的基业，结束一切动乱，站在世界之巅，将曾经的至强者踩在脚下。

他都做到了，本以为自己站在了最高处。

但越是境界的进步，他越是感到自己的渺小，尤其是近来的打坐之中，他时常可以透过一角看到无边无际的世界，感到世上实际上还有许多脱离了争斗的无上强者。

他决定去星辰山一探究竟，后面的路该怎样走。

无数将士无可奈何的随着卢野跟着星夷族大军冲向星辰之野，但他们此次并非是战斗而去，只是为了见到那座山。

*

*

*

这里的人们说星辰山每天都在长高。

卢野站在山脚，以他天地大宗师的目力远望山顶，却发现那顶峰隐藏在迷雾之中。

“石中寂是何时上去的？”卢野问道。

崔克道：“去年冬天，师父忽然失魂落魄的到来，将毕生的武学都传授于我之后上了山，他说你一定会来找他。”

卢野凝视着山上，感到有人自山上凝视自己。

那是石中寂吗？

“你要上山吗？”

“要。”

“何时？”

“现在。”

卢野刚刚说完便爬上山。

逐渐变冷。

卢野身着单衣，在冰天雪地之中不住的向上爬，很快，路上开始出现许多驴友，不过是已经死了的那种。

最终他在半山腰看到了石中寂，他正坐在一座大石之上，看上去是晒太阳。

“怎么不上去了？”卢野问道。

石中寂摇了摇头，道：“我感到一股极其沉重的压力，无法再攀登。”

卢野凝神感受，的确有一些压力，但完全不是问题。

石中寂道：“要是你想在此地杀死我，我将不会还手。”

卢野道：“天下已定，我没必要再多杀一个人。”

石中寂睁开虎目，凝视着卢野，最后道：“没想到啊，你已经到了此等高度。哼！算什么，我们争强好胜，争权夺利，到头来不过是鱼缸里的两条鱼，兽笼里的两头野兽，永远无法知道笼子以外的世界。如果上天给我一次机会，以永恒的寿命去换取离开这座牢笼的一天，我一定毫不犹豫。”

卢野笑道：“我要上山了，再会。”

言罢继续上山，在更高处，他不断地发现一些怪人，他们似作古很久，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远古时代的服饰，不类近代，有僧儒道，等等。

卢野继续翻山山岭，走到后面，只觉自己是行走在云端，放眼望去，大地像尘埃般渺小，穹庐无边无际，周遭都是云朵，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地上，到最后只感觉自己是在攀登一座通天的大树，四周再无人迹，身上不满沉重的压力。

卢野手攀岩石，一路上行，忽感月轮在脚下的遥远处发着光，脚下云层不知去向何处，知道那就是月轮天。

卢野继续上爬，诸天环绕，看到日轮照天，天地光明，知道那正是无边无际的日轮天，再度上攀，金木水火土纷至沓来，直到二十八宿环绕，那亘古不动的恒星在真空中漂浮。

再度攀登，骤然感到四周天色巨变，四周星辰不见，罡风呼啸，瞬息千里，时空的乱流奔涌不息，一条大河环绕山顶，不止何以始，不知何以终，是否是传说中的宗动天？

弱水在天际悬挂，河上阴风怒号，对岸在一片明灭之中，看不到真实。

卢野一步踏足山顶。

这是一座宫殿，纯以山上的石头凋刻而成，走进宫殿，一座高大的人影正端坐在石头刻成的蒲团上。

卢野凝视许久，不知此人是死是活，但他的服饰的确是大离的儒服，直到此时他无比肯定此人的身份。

“稀客。”

那人忽然睁开双目。

“霍龙圣？”

“是。”

“好。”

“饮酒吗？”

“此地有酒？”

霍龙圣起身在石柜子中取出一个石瓶，拿出两个石杯子，道：“我来此之后，直到一定会有后人上来，因此准备了天露甘泉。”

二人对饮。

卢野说道：“前辈是否试过度过此河，去向对岸的世界？”

霍龙圣沉默了，最后道：“我曾经试过，但走到一半又回来了，我真的不确定对面是否是我感知到的那个世界，相信你也察觉到了那个世界吧。”

卢野点点头，是的，他也时常感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在这个地方感知更加明显。

霍龙圣慨然道：“天生你我，不但以六道轮回束缚，还要以这样一座铁牢紧紧束缚。”

卢野来到看台上，凝视着下方的无边世界，星辰和罡风都挡不住他的眼眸，他甚至看到一座水蓝色的星球，正藏在一个角落。

可惜那已不是他的家。

此地虽然最靠近天，却也不比世上任何一处离天接近多少。。

“你来之前，我已经决定横渡此河，我等待太久了，我曾试过无数次，感到有一道门，却始终无法打开，希望此河的对岸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卢野看到他眼中的决心，道：“那么此杯是为前辈饯行。”

霍龙圣道：“好。”

两人一饮而尽，霍龙圣涉河远去，很快消失在罡风迷雾当中。

说走就走。

卢野愣在当地，等待良久，再也不见他回来，默然在宫殿中坐了不知多久，一度想随他而去，但终究想起山下还有许多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