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入不入京

王全的事情过去了一夜不提，第二天一大早，黎晏赶着要入宫去，偏偏赵隼进了门伺候他更衣时，说起王全的事情，大约就是王全的确不大老实本分，一大早就闹着要见黎晏，黎晏自然心中生出厌恶，便随口就打发了。

后来主仆两个一起出了王府的大门，赵隼还说起来，这奴才未免也太没个分寸，明知道皇后娘娘寿宴，一大早的他主子要进宫去，却还要这样子胡闹，真是叫人看不过眼，要不是主子早有吩咐，他必定好好地骂上王全一顿，才算是解气的。

黎晏听来，只是笑而不语。

王全这号人，他虽然没见过，但也能抿的出来，他心里头想些什么。

从前跟在魏业跟前算是受重用的，哪怕人前不算得脸，可他自己心里知道，魏业很是高看他一眼，他也就只是不如王川而已，余下的，魏家的那些奴才们，没有谁能比得过他。

有些人便是这样的，心高气傲的，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即便是有朝一日，他走到了外头去，也一时是很难收敛起来的。

就譬如目下的王全。

站在齐王府里头，敢跟赵隼大言不惭的，他真算是头一份儿了。

黎晏毕竟了解赵隼，要不是王全实在不成样子不像话，他轻易不背后说人的不是。

大约是实在看不过眼，才会在他跟前说这些话。

而且，王全如今是自以为自个儿十分要紧，毕竟他手上有魏业太多的罪证，将来真的想拿魏业怎么样，王全就是最有力的那个人证，黎晏估摸着，王全这会儿是有些飘飘然了。

本来他一路从齐州逃命到了京城来，心中是惶恐的，可是今夜，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黎晏不愿意多交代什么，王全的时候，之后暂且都要交个秦昭去处置料理，本来他想的是，过个三两日，再叫秦昭把人接走，不然昨夜才把人安置下来，今儿一早就要秦昭把他带走，恐怕他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会越发的小心谨慎，又或是一味的想着往外跑，就怕他们不管他，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和麻烦来。

这会儿黎晏轻拍了拍软轿，赵隼在外头欸的一声叫主子：“您说，奴才听着呢。”

“你先别进宫了，去一趟广阳王府，广阳王比我入宫要迟一些，这些话也别在宫里拦着他说，你去告诉他，这会儿就吩咐人到王府把人接走，只管实话实说，就说王全只怕心是静不下来了，我这一进宫，就怕他真的生出事端来。”

他话音落下，合眼想了半天：“不过别叫广阳王府的人吓着他。”

赵隼愣了须臾：“主子，王全这个奴才，也不是什么好德行的，您和广阳王殿下这样纵着他，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黎晏没容他把话说完，径直就打断了他后头所有的话，“他知道的那些秘密，至少现在，我和广阳王，都不愿叫外人知道。不是我们非要纵着魏业，他身上背负着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大的罪业，早晚跑不了他的，我只是想着……也许，今年也该跟皇兄提一提，我的婚事了。”

赵隼喉咙一紧，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人家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二姑娘如今待字闺中，魏业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的名声自然受影响，可如果嫁进了齐王府，倒不是说同魏家一刀两断了，可那之后，魏业再有任何事儿，有主子在，谁也不敢多说二姑娘什么，且那时候生意煮成熟饭，又是天子赐婚的，哪里还有反悔的？便是陛下和太后知道了魏业的那些破事儿，对二姑娘多少有些芥蒂，横竖主子常年待在齐州，也不怎么经常回京，也就不打紧了。

看来主子原本是想再缓一缓，等二姑娘年纪再大些，再跟陛下谈这件事，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得知的魏业的过往，实在过于不堪，这才叫主子此时便动了这份儿心思。

赵隼抿唇想了半天：“只是二姑娘到底还没有行过及笄礼，算不得正经的大姑娘，您就是跟陛下提了，陛下同意了，也总要等上个大半年，魏业的事情，就一直压着吗？”

“人不过门也不要紧，我要的，只是皇兄一道赐婚的圣旨。皇兄是知道我的心意的，连母后都不横加阻拦，皇兄只要能松口点头，把这婚给赐了，再揪出魏业从前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妨碍了，难不成为这个朝令夕改？今儿给我赐婚，明儿就说阿鸾不成？没这样的道理，皇兄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天子金口一开，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朝令夕改，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黎晏从小就知道，他这个皇兄，打小就是被母后当储君来教养的，而皇兄自己又本就是个那样的人，说出口的话，下过的旨意，绝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改变。

这么多年来，皇兄只是一直不肯松口，他从前也想过，一来皇兄大约对阿鸾的出身的确不大满意，虽然他也知道，皇兄未必乐见他与元乐成婚，但至少也该是官家女孩儿，才好与他作配，哪怕是出身不高，也总该好过阿鸾。

第三百五十章 入不入京

二来嘛，母后多年来虽然从不反对什么，也不逼着他非要同阿鸾断了往来，可总归在母后的心里，是更喜欢元乐，也更中意元乐的，总是觉得阿鸾配不上他。

如此一来二去的，皇兄也就顺理成章的拖着不提此事了，再加上他自己从没有开口求过，以前也一直想着，阿鸾如今年纪还小，尚且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况且即便是将来她行了及笄礼，怕也没有什么人，敢不长眼的到魏家的提亲，早晚阿鸾都是他的人，他也不急在一时。

也不过是如今情势发生了改变，才叫他把这件事情，提上了章程罢了。

而且元乐如今愿意放开胸怀，放下过去十年的感情，母后是明眼人，八成也看得出来，所以昨日在宫里的时候，母后什么都没有再多说，反倒言辞间，对元乐颇有宽慰和安抚。

这是个好事儿，没有了元乐，皇兄想要拿什么话来堵他的口，也困难些。

黎晏就这么想着，软轿就已经落在了宫门口。

其实皇帝从前对他有过特许，是许他的软轿过宫门入宫去的，小的时候黎晏不懂事儿，也真的傻乎乎的坐着自己的轿子，名正言顺的过了宫门，进了宫，叫人一路抬着到慈宁宫门口，他小小的身影才肯钻出来。

后来年岁稍大一些，就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赵隼在外头撂了帘子，他钻身出来，其实这会儿东方才刚刚泛起了鱼肚白。

黎晏看了眼天色，站直了身子：“我先到含章偏殿去给皇嫂请安，你不要跟着了，去广阳王府吧，这会儿时辰刚好，见过了广阳王，你再进宫来寻我，大约也就该挪去集英殿上了。”

赵隼欸的一声应下来，果真不再跟着他进宫门，目送着他入了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返身离开了宫门口，一路朝着广阳王府的方向而去了。

皇后是起了个大早的，今儿她是主角，要盛装，且宗亲们一早都要进宫来请安，她早早的就挪去了含章偏殿里。

先前也有懂事的外命妇们，进宫比黎晏还要早，这会子就陪着皇后坐在一处说话逗闷子。

黎晏进门的时候，也没四下里看，只是把视线落在皇后的身上，眼底有了笑意，三两步上前去，行了个叩拜的礼。

皇后欸的一声，就把手上的果子放了回去：“常年不见你一回，去年我就说，再不要行这样的大礼，今年又不听话，快起来吧。”

黎晏缓缓站起身来：“也是每年难得进宫给皇嫂请个安，这样的礼不算大。”

他说完了，才看了看四下里的几个外命妇，抿唇想了想：“皇嫂，我今年有个事儿，想求一求皇嫂来着。”

皇城根下的人，都有眼色也精明，那几个外命妇一听了这话，便知道是有意将她们支出去，要单独同皇后娘娘说话呢。

实际上这齐王再尊贵，也总归是外男，照理说，这样不成体统，也不合规矩，可是架不住他得宠，在宫中行走一向都无人约束什么，况且皇后娘娘比他年长十几岁，他小的时候，太后那会儿大病一场，实在顾不上他，便把他交给了皇后娘娘，就是那时候，这位齐王殿下，还在皇后娘娘宫里养过几个月，两个人之间，说句不大敬着太后的话，说是叔嫂，倒更像是母子间的情分。

后来齐王殿下离开京城，每年也难得回京一趟，见了皇后娘娘，就更是孩子气。

这会儿听了这话，几个外命妇便纷纷起了身，同皇后拜了礼，辞退出去。

皇后略想了想，把殿内服侍的小宫女也打发了，只留了她身边得脸的两个大宫女，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边儿。

她抬手扶了扶那沉重的冠，又指了叫黎晏坐：“怎么了？今年有求于我，那我这生辰的礼，你可准备的够大吗？”

黎晏噗嗤一声笑出来：“孝敬皇嫂的，不是顶好的，我也不敢带进宫里来，不然给皇兄知道了，还不骂我吗？”

两个人打趣过几句，皇后才掩唇浅笑一声：“不跟你玩笑，说正事儿吧，过会子要挪到集英去，可没那么多工夫叫咱们两个坐下来说话的。”

黎晏心神定了定，面色也略沉了沉：“皇嫂，我如今也大了，开牙建府有很多年，可我的王府里，始终少了个正头王妃来主事。从前总说年纪小，母后不发话，皇兄也不说什么，如今……我自个儿动了心思，但就怕皇兄不答应，所以想请皇嫂从旁替我说几句好话，成全了我的好事。”

皇后哪里不明白，这是为了魏家那个阿鸾来的。

说起这个，她其实不好插嘴，她也知道，太后那里是狠不下心来非逼着齐王跟魏鸾断了，但对魏鸾，总归是一百个看不上，至于说陛下那里……他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她对陛下的心思就更明白。

当年魏业得了广阳王的抬举做了皇商的，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陛下都盯着他，就怕他在京中钻营，结党营私，何况这里头还有广阳王的事儿。

反正对魏家，陛下心里头有诸多不满，只不过是后来他们家离开了京城，再不跟京中走动，时间久了，那股子劲儿也就过去了。

可他们家到如今也是大富大贵的，说是富可敌国怕都不为过，陛下几次提起来，都不大高兴，只是这些事儿，从没有跟齐王说过罢了。

如果非要叫魏鸾做齐王妃，这个口，她可委实有些不好开……

皇后略想了想：“这个事儿，你跟母后说过了没有？昨儿你一回京，不是就先去了慈宁宫给母后请安吗？我后来听人说，昨儿元乐也进了宫，一直在慈宁宫陪着的，这事儿……你今年是打算跟你皇兄开口，叫你皇兄给你赐婚了？”

黎晏不假思索的便说是：“我长了这么大，最专情的一件事，就是对阿鸾的心意，皇嫂从来都知道，母后当然也知道，我早就说过，非阿鸾不可，这个事情，我暂且没有跟母后说，昨儿元乐也在，我也没法子说，不过皇嫂要是担心元乐知道了要进宫来闹您或是母后，您大可放宽了心的。”

他话到后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叫皇后看的莫名，咦了声：“怎么却叫我放宽了心？元乐这个孩子打小就最中意你，你好端端的，突然要叫你皇兄给你赐婚，她还能沉得住气不来闹我们？”

“昨儿见了元乐，她说了，如今也大了，她也努力过了，晓得我真的是非阿鸾不可的，她也愿意放开手，成全彼此。”黎晏侧目看过去，“皇嫂也是看着元乐长大的，知道元乐是个有傲骨的人，她既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是以大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