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出现的黑影

黎晏和秦令歆一路出了宫，广阳王府的轿子就等在宫门口，他本来是有心送秦令歆回府的，毕竟这会子天色的确是晚了，她一个人，他又不放心，可是左右向来，她好不容易看开了，他又何必徒增她的困扰，做出些奇怪的事，反倒叫她心中越发的放不下，再生出别的想头来，反倒不好。

是以他目送着秦令歆上了轿子，又交代了跟着的人，自己一个人，在宫门口站了很久，才缓步朝着齐王府的方向而去。

对于秦令歆，这一辈子，他总归是要亏欠了的。

即便是她如今看开了，放手了，可是过往十年间，她付出的那些感情，他也是偿还不清的。

他还记得大约是两年多前，在齐州的时候，他去赴宴，席间有不开眼的吃多了酒，言辞间编排起秦令歆，过后他自然是同那人清算了的，可是那些话，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在他耳畔回响，久久的散不去。

那时候人家说，这么多年了，高高在上的元乐郡主，那是天下多少人羡慕的人儿，姑娘家羡慕她的出身门第，男人家哪个不想着能娶妻如此，可到了他齐王殿下跟前，元乐郡主还不是乖巧听话，把一颗真心交付，卑微的不成样子，而偏偏是，即便如此，齐王殿下也丝毫不为所动，再者说来，这一切也都只是元乐郡主的一厢情愿，同齐王殿下本就没什么关系。

这样的话，实在难听极了。

黎晏是个君子，他从来都不觉得秦令歆欠了他什么，更不觉得，秦令歆一厢情愿的喜欢，他该心安理得的接受。

他所做的种种，都只是为了来日不麻烦，却不想，在外人的眼中，竟成了那种样子。

秦令歆长了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是以即便是到了今日，秦令歆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过，她愿意放弃过去的一切，他也仍然觉得，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深深的亏欠了她。

这份儿亏欠是没法子偿还的，过去不能，以后，更不能了。

黎晏一路走着，深吸口气，抬眼望去，天边白玉盘已经初露了出来，又蒙了一层纱似的，透出一股子朦胧美来。

齐王府挨着皇城不远，出了宫门向西走，绕行出去一条街，也就到了。

这会儿黎晏穿街而过，因是靠近皇城，是以便少了商铺，往来的人也不算多，高大的古槐树遮挡着，月光透过树叶子斑驳的洒落下来，他恍然之间，竟觉得身后有人。

身后似乎带出一阵阴风，黎晏脚下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可是身后长街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他驻足站住，久久的盯着那长街尽头，目光又由远及近，落在了街道旁的古槐树后。

那种感觉不会错的，有一双眼睛在他的背后盯着他，却没有恶意，可是等到他愣怔住，回身来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黎晏交叠在一起的手掐了掐，那种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他心下生疑，难不成才入京，就有人盯上了他吗？

会是秦昭吗？应该不会的……

黎晏这里正出神，远处赵隼却已经疾步而来，见他在这街上出神似的，脚下越发的生了风，很快就凑到了他身边儿来。

然则赵隼还没来得及请安回话，恍惚之间竟瞥见黎晏身后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的确是一道黑影，从古槐树中窜出来，又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长街的尽头不见人影，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黑影往哪个方向钻进去的，只是隐约瞧见是走路时有些跛着脚，毕竟闪身过去的时候，那黑影的左脚不大对劲儿。

黎晏见他也不说话，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身后看，一拧眉：“赵隼？”

赵隼这才回过神来，忙请了个安问了礼。

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再说话呢，黎晏先回了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才又把视线落在赵隼的身上：“你刚才出神在看什么？”

赵隼啊了一声：“主子一路回来，没觉着有人跟着您吗？”

他这一句话，登时叫赵隼毛骨悚然，不自觉连声音都冷了下来：“你看见什么了？”

彼时赵隼也愣住了，主子的这个语气……

“方才奴才来时，见那古槐树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钻入了夜色中，再瞧不见踪影，只是奴才瞧着那黑影左脚似有不便之处，可是他闪身太快了，奴才实在没有瞧真切了，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眼花了……”他吞了口口水，“主子，您语气不大好，奴才瞧着脸色也一般，您是不是……刚才真的有人在身后跟着您？”

他看见了，他竟然看见了一道黑影！

没错。

黎晏越发笃定，他方才的感觉，一点也没有错。

他面色阴沉铁青着：“我方才驻足在这里，便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可是回头看，又不见人影，那古槐树……如你所说的，那古槐树，的确是个躲藏的好去处。”

只是眼下赵隼既见了一道黑影闪身逃走，他们此时再想追，恐怕也再难找到什么痕迹。

黎晏一时懊恼，方才他就应该到那古槐树后看上一看，说不得，还能把那人揪出来。

不过……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赵隼所说，那黑影的左脚似有不便之处。

看来他又没有想错，即便是有人在暗中跟踪他，也不会是秦昭所为。

秦昭要用人，多少精兵强将他用不了，何至于用一个跛脚的人。

他这头只管想着是什么人暗地里跟踪他，且竟然敢在皇城脚下，靠近了齐王府，都不曾离去，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竟是连命都豁出去不要的。

而赵隼却是心惊不已：“主子，您这才刚刚回京，怎么就有人……这不行，您明儿见了皇上，得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京城的王府已经没了卫队仪仗的，您每年也就回来住这么一段日子，就没跟皇上再提过这个事儿，可如今有人暗中跟踪您，奴才听着就害怕，好歹请皇上点齐了人，到王府护着您！”

他是真的担心，黎晏却连连摆手：“这点子小事儿就去麻烦皇兄，我也太没有分寸。明儿是皇嫂生辰，一连贺几日，皇兄又要忙着朝政，又要陪着皇嫂，年看着年关将至，各部的事儿都多得很，宫里内廷司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置，各阜外放的奴才们，都要在这时候把所有的事情了结了，我这点儿事情……横竖眼下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你也不过是瞧见了一道黑影，而我在今夜又未曾受到任何的威胁和伤害，贸然告诉皇兄，还是算了。”

赵隼眉头紧锁，显然不赞同他的话：“主子如何叫没有受到威胁？这又怎么能算是小事？人家已经跟着主子这样近了，眼看着王府要到了都不离开，要不是奴才迎出来，还指不定会……”

“好了。”黎晏耐着性子打断他的话，又一抬手，大掌落在了赵隼的肩头，轻拍了两下，“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这时辰出来迎我做什么？”

赵隼显然惴惴不安，有人跟踪，这事儿真的可大可小，最要紧的是，那人的用意不明，他不能够确定，他主子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会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主子不想叫他说了，他要还是一味的……

赵隼心下犹豫了半天，到底抿了抿唇：“奴才知道主子不想听，可这件事情，关系到主子的安危，奴才还是不能不说……”

黎晏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隼其实不是个聒噪的人，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个最有分寸的，从来不会这样，大概这回是真的叫吓住了。

“你怕什么呢？等明日，我就要住到慈宁宫去了，一直到除夕才会出宫，难不成还能有人，追到宫里去害我？”黎晏失笑着摇头，把手慢慢的收了回来，“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不会有事儿。”

他要这么说，倒也是了，只要明日一早进宫的时候，警醒一些，就不会出岔子，横竖住在慈宁宫，有太后护着，谁还能对主子怎么样？

赵隼这才稍稍定了心神，却仍旧有些后怕的往那槐树后去看，黎晏见状，不愿在此地多待，便迈开了步子，往王府方向而去：“你是为着我这么晚了没回王府，才迎出来的？”

他这是问了第二回了，赵隼回了神忙说不是：“广阳王殿下在王府等您，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小半个时辰……差不多吃过了晚饭，秦昭就到王府来了？

那他是算着宫里头的时辰，想着他在慈宁宫进了晚膳，也就该出宫了，才这个时候到的齐王府，偏偏今日母后兴致高，留他跟秦令歆说了好半天的话，一来二去的，耽误了出宫的时辰，这才叫秦昭在王府等了小半个时辰。

只是秦昭这个时候过来……

黎晏啧的咂舌：“看来他真是为了阿鸾的事情而来的了。”

赵隼心头一凛：“主子？”

“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他不会这个时辰到王府来找我，我一直没出宫，他不会一直等，要是能压后再说，他大概是要等出了年，在我离开京城回齐州之前，才跟我说起这件事了。”黎晏深吸口气，到后来，有些自言自语似的，“他总不会，是想认回阿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