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想变成万人迷啊
作者:辛录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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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沾衣将地瓜从炉子里捡出来,等放冷了些,便开始剥去外衣。
她一边剥一边道:“听说您曾经在沅江……”
话刚起了个头,她又意识到这不是她能问的事情,是以顿住。
姜蘅却没想那么多:“嗯,沅江怎么?”
见沾衣脸色有异,姜蘅笑道:“无妨,说吧。”
沾衣到底怕她伤心,不敢开口,抿了抿唇,低头道:“是奴婢僭越了。这话不该问。”
她想,小姐此前在玉京娇生惯养十四年,后来却流落沅江,过了两年苦日子,肯定很不好受,好在人总算是被找回来了,可即便如此,那两年也不能就不算了。如果她这时候再提,岂不是往小姐心上插刀子?
她一贯行事稳重,今日却犯了错。念及此,她面色更沉。
姜蘅道:“没什么,我们名义上是主仆,但私下里,我拿你们当自己人看待,问些话罢了,不算僭越。”
“你是想问我在沅江那两年,怎么没吃过地瓜吧?”
想起来在沅江的日子,心情阴郁许久的姜蘅脸上难得出现些许笑意。
算起来,那两年竟然是她这小半生里难有的惬意时光。虽然苦杏街上的邻里街坊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李婆婆性情也称得上一句古怪,但姜蘅现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轻快。
回玉京这么久了,她已经快忘记在沅江时,她守着一朵花开都觉得开心的时候了。
她捧着脸道:“没有。”
李婆婆虽然年迈,还瞎了一只眼,但她心却不瞎,一语道破她出身贵重,虽然遭逢大难,可既然不死,必有后福。
她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有好前途,只可惜遭人迫害,最后沦落到苦杏街,做个乡野村妇,到了这等年纪,已然回不去了。可是姜蘅尚且年少,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她想,她一定能有回去那天。
在苦杏街时,李婆婆从来不让姜蘅做粗活重活,也不让她和寻常穷苦百姓一样,吃糠咽菜,她怕开了头之后,姜蘅就再也做不回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所幸李婆婆手里积蓄甚多,平素又会给镇上的人看诊赚取酬金,支撑两人的生活绰绰有余,虽然不能顿顿大鱼大肉,但相比穷苦的苦杏街住民,两人的日子过得也还算精细。
也是因为有李婆婆管束,姜蘅在苦杏街两年,从来没有机会吃到地瓜这种东西。
沾衣“哦”了一声,心下称奇,却也没有再多问。
也就是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地瓜的外衣已经被她悉数剥了个干净,露出金黄软烂的内里。
沾衣将地瓜盛在白瓷盘里,又在盘边放了把小勺,递给姜蘅。
姜蘅尝了一口,眼睛微亮,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炉子里还烤了三个,她让沾衣拿下去和烟翡几人分食。
等主仆几人吃完,姜蘅这才将空翠招来,让她去打听一下如今玉京城中举子的情况,至于烟翡,姜蘅则让她去打听那些文人名士。
沾衣看出来她是为了三天后的梁园之宴做准备,可是,她又迷茫起来,太子府递过来的请帖,不是被小姐拒了吗?
似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姜蘅莞尔道:“你看着吧,他还会送的。”
一码归一码,姜蘅虽然收了顾远洲的银子,但她认为这是她该得的。除开这件事之外,两人的过节可太多了,她可不想像只哈巴狗一样,顾远洲一招手她就跑过去。
所以她要拿乔。
但顾远洲很明显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过不去,当然还有一点,他们如今有了共同的秘密,这个秘密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会使顾远洲更注意她。
说不定这场梁园宴,就和上次一样,也是为了试探她。
上次是试她的胆色,这次恐怕就是要探她的底了。
不过姜蘅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重要,就算真要探底,也应该是顾远洲顺手为之。
不过不管目的如何,她想,顾远洲一定会给她递第二次帖子。
原因很明显,顾远洲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这一点从上次为了离开姜府,他能十分没有君子风度把她从被窝里叫起来就能看出来。
沾衣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底气,但她也确实相信小姐说的话。
太子府。
衡暝犯难地捏着手里的请帖,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道:“殿下,您说得果然不错,姜小姐拒绝了咱们的邀约。”
说实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衡暝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
姜小姐一定是不知道这次的梁园宴在玉京意味着什么吧?否则她怎么可能拒绝?
要知道每年十一月的梁园宴,可是玉京的重头戏。
多少公子贵女,为了梁园宴的名额抢破了头,而今这根橄榄枝都递到姜蘅面前了,她居然也舍得拒绝?
莫非真像玉京众人所言,沅江两年,养短了这位姜小姐的见识与眼界?
顾远洲眼睫微颤,沉沉看着衡暝,道:“本宫若是她,也会拒绝。”
“什么?”衡暝惊道。
怎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两个人已经心意相通了吗?不然为什么就他想不通姜小姐拒绝的理由?
“她是在等着本宫向她服软呢。”顾远洲又道。
他语气淡漠,神情也沉冷如十一月的霜天,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顾远洲什么也没想。
他猜到姜蘅会拒了她的帖子,自然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和用意。
但不得不说,姜蘅的确是对的,他已经搭好了戏台,可不能没有角儿。
所以这帖子,他还得递第二回。
有隐隐梅香从窗外透进来,顾远洲离开书案,去到窗前,恰巧这时遒劲的梅枝上有鸟雀惊飞,振翅间抖落簌簌梅花,细小的梅朵在月光与烛火的映照下跌坠。
顾远洲伸手去接,却只接住一握怅然。
他望着天边孤悬的明月,头也不回地问衡暝:“你知道如何摘月吗?”
“啊?”
“没有什么事情比试图摘月更愚蠢了。摘月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让那轮月亮,落入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