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恪的视野已经模糊，黑色的双眼只能看见龙脖颈两旁红色的肉壁和脚下血淋淋的白骨。

他没有犹豫，稳住身形后，双手握住天问剑，猛地向龙的颈椎骨捅了下去，但龙的脊椎骨上，却浮现出一道粗壮的旋涡水壁，挡住了天问剑。

王恪眼中微惊，他虽然能够持续用力捅入龙的颈椎骨，但力量渐微，已然对龙的颈椎骨无法造成伤害，而且他敏锐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过来了！

“撤！”

脑海中的嬴政皱着眉头，他察觉到了这是龙的陷阱，及时警醒王恪。

话越少，越危险，王恪懂得这个理，他二话不说，腿部发力上跳，如同一颗鱼雷般向海的上方游去。

言灵·涡！

这是一个能够控制水流的言灵，能使水流聚成包裹自身的球状漩涡水壁，还能使漩涡爆炸，产生高爆炸弹级别的杀伤力，同时爆射出的水株有很强的穿透性，但次代种级别的龙王使用这种言灵，就像操控着一颗又一颗的RPG火箭炮飞袭向了王恪。

直到这时，傲慢的次代种才显露出狰狞的爪牙，他本想继续深入海底，用更强的水压配合言灵·涡将王恪击杀，然而他没想到王恪的剑如此锋韧，用蛮力挥砍了这么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卷钝，使得他不得不为了自保提前使用言灵。

而言灵·涡的速度，显然跟不上如同鱼雷炮弹上潜而去的王恪。

龙的暗红血液在深海中划出一条直线，从脖颈颈椎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无力追击王恪，暗金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愤怒、怨恨、杀戾，直到那个卑贱如蝼蚁的人影彻底消失在他眼中，他才缓缓闭上双眼，消失在了这片代表死亡的海沟里。

......

渔船上，受伤严重的混血种们被带入了鱼舱中进行治疗，古德里安照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伊薇特，樱，优玄和右卫门站在船栏不知所措。

樱最先开口，“如果王先生被那头龙吃掉了，我们恐怕也即将迎来死亡。”

优玄和右卫门对视了一眼，他们的心也很沉重，这种无能为力地等待着末日来临的时刻，远远比在战场上进行生命的厮杀来的恐惧百倍，在战场上面对随时可能的死亡是来不及做出反应的，而在这片海沟上的人只能在恐惧中等待，正是这种对死生判决的等待，最为容易摧残人的精神和意志。

“或许，王先生能够......”

优玄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但那种天方夜谭的想法，他连在脑海中浮现出来都觉得可笑，只因为这种荒诞的事情，不仅不可能实现，而且一点都不好笑。

右卫门垂着双手，忽而紧握，“如果是必死的结局，那至少我们要有尊严的死去，哪怕是死，我也要拔下龙的一块鳞片！”

优玄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一直表现得很烦你，但其实有你这样的挚友，我......”

话未说完，整艘渔船突然又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如果他们能够透视，就会发现渔船底下，一滩又一滩浓厚的银灰血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从一点点的血液，扩散，扩散，成一滩滩的潭水，再扩散，扩散，成了一片银灰色的血雾世界。

在王恪莽夫式挥舞着的天问剑下，人鱼死侍如枯败的草叶一般被收割得干干净净。

“噗！”

露出水面，王恪熔岩躯体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肌肤，他吐出一口无味的死水，朝着船栏上的三人挥挥手。

“！！！”

三人恍若见到了比世界末日来临还要可怕的事情，大瞪着如铜铃般的眼睛，张大着嘴巴“你，你，你”个没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恪怒了，“愣着干嘛，快扔救生索下来！”

“哦，哦！对，对！”

三人连忙去找救生索，将王恪拉了上来。

王恪站在甲板上，他的衣服早已在经脉血管化作暗红色时燃烧殆尽，浑身染遍了暗红色和银灰色的鲜血，但仍然掩盖不住他那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的古铜色肌肤。

他的筋肉突出隆起，像黄铜一般坚硬，身躯轮廓深邃，曲线分明，犹如希腊的雕塑般立体，胸肌，腹肌，三角肌，马甲线，背阔肌......一切都显得饱满充盈，散发着独属于男人的野性之美。

如果甲板上只有男性，王恪会毫不吝啬地继续展现他的野性之美，但是樱站在一旁，让他有种羞涩和吃亏的感觉。

于是他走到了右卫门的身后，并强行脱下了他的衣服，围在了自己的腰间。

樱回过神来，暗道好大，不对，好壮！表面上看王恪是一股文弱书生的气质，但没想到褪去了衣物的遮挡，他的身躯竟然如此完美，简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下的绝世艺术品！

而且，他竟然真的活着上船了，看他浑身染满的鲜血，难道他真的屠杀了那头最少是次代种的龙！

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难道是真的？！

哪怕是身为忍者的樱，内心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咳咳。”

优玄咳嗽了一下，他心中的震撼比之樱只多不少！照这样看来，之前王恪在神社里，完全是放海了！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是浑身是血的王恪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铁锈味，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些血液如果侵入了王恪的身躯，污染了他的血液，那他就会有很大概率变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所以优玄沉声道：“王先生，虽然很抱歉，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还请您暂时为我们所控制。”

一句话，甲板上的众人紧张了起来，王恪正在系‘围裙’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系着，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后，他笑了，“这就是对待屠龙勇士的方式吗？”

樱看了眼优玄，叹道：“王先生，这只是例行的安全措施，我们非常钦佩您的勇武，但您身上的鲜血，可能会对您造成很大的危害，所以为了安全着想......”

王恪摆了摆手，“洗干净就是了，你们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我打跑了龙，解决了船底下的人鱼死侍，结果却受到这种待遇，呵呵。”

“......”

无尽的沉默，樱、优玄和右卫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隔离’要求是为了确保大众的安全，就像他们的人员任务归来，都会接受例行检查。

只是王恪显然是一个例外，他虽然是华夏屠龙组织‘绣衣’的成员，但心大的‘绣衣’并未对他进行任何混血种培训，而是遵从他的意见，让他以留学生的身份到卡塞尔学院学习进修。

然而还未入学的王恪，显然不知道这些混血种的细化常识，而且就算知道，他对此也不会上心。

“王者归来，却被这些人刀兵相向，这种感觉如何？”

嬴政如同一只持着三叉戟的小恶魔，在王恪脑海中疯狂地带节奏。

王恪哼笑了几下，“刀兵相向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有些心累。”

嬴政继续用他那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屠龙的少年，若有一日你被你所保护的万民唾弃，那到时候的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

王恪想了一下，皱着眉没有理会嬴政，来到冉闵的身边，“天王，你的身体素质真的超强诶！又抗造又能打，连次代种都无法破防！”

冉闵仍旧如磐石般坐着，“这场战斗，孤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你，如若只靠你自己驱使出来的力量，根本无法打败那头次代种。”

王恪惊喜道：“所以那时的话......不是错觉！原来英灵不止可以附我身，还能将自身的力量给我使用！”

“不，孤只能将力量借给你，附身只有嬴政能够做到。”

“......难道是因为‘精神’力量的缘故？”

嬴政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连带着与他连体的黑龙王座，“我们的力量会随着你的变强而变强，更准确点说，是随着你变强而恢复到最佳状态，所以加油吧，少年。”

这场屠龙之战，王恪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于力量掌控的生疏，没有任何技巧，全凭大力出奇迹。

如若不是次代种傲慢大意，不是冉闵将力量借给他，加上天问剑这把古老而锋利的炼金武器，王恪真有可能葬身海底，而渔船上的这些人，自然也会成为龙的餐点。

他用淡水给自己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污秽，躺在船顶，望着不断移动着的天空久久无言。

正如嬴政所言，他空有力量却不知如何使用，守着金山却只看到了金山的表面，对于力量的认知和掌控，肤浅而粗糙。

慢慢的，他闭上了双眼，心神回到脑海，狗皮膏药似地黏着嬴政，让他教自己剑技……

渔船在大海上沉默地航行着，甲板上的众人紧张地盯着王恪，直到原路返回，通讯设备才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