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鸣结束。

污浊之海褪去。

有李苍生的超大型言灵在，污浊物一旦被驱赶回污浊之海，便再也找不到大都会。

夜幕下，人们紧绷的身体和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即使房屋被毁掉，在本该必死的灾难中劫后余生，人们的心情也是十分放松和愉悦的。

——活下来了啊……

至于灾难带来的后续影响，暂时还不用想那么多。

家虽然被毁了，但是只要家人还在，哪里都是“家”。

……

北区的街道上，升起一团团温暖明亮的橘色篝火。

有家住在北区的人自发从家里拿出来饭菜，在巨人的帮助下将行李全部带过来的人们也掏出了自己的食材在篝火上烹煮，人们这个时候似乎放下了成见，消除了隔阂，明明和近在咫尺的人素不相识，但却像好朋友一样坐在一起，同食同宿。

一群人挤挤囊囊的坐在寒酸的街道上，互相连名字都叫不出，居然聊出了年味儿。

这才像是过年。

虽没有和亲朋好友团团圆圆的聚在温暖的家中，但对于所有大都会人而言，大都会就是家，更何况劫后余生人本就喜悦，也没人受伤或者在灾难中丧生，大家就都还颇有兴致。

这里面以贫民区的人为最多。

有些人行李财物中非但装有粮食，还有自家用粮食酿出来的酒，这酒不贵，算不得什么好酒，但因为是自家纯粮食酿造，也没有生产线上产出的啤酒或者白酒，散发着一股酸涩的辣味，喝起来唇齿间洋溢着粮食的香气。

话题自然也多了起来。

不过，所有挤在北区的四千万大都会人，诸多话题中都有一个共同内容。

那便是名为翟楠的超凡者。

直到灾难彻底结束，他们才完完全全见识到了这场灾难的可怕。

那挥天灭地的场景，天崩地裂的声音，如果没有翟楠提前预警，他们这四千万人至少会有一半以上，会死在这场可怕的灾难中。

“只可惜了那位名为翟楠的小超凡者。”

“那位超凡者可厉害着呢！你可别小看，庙街的年兽，西南区域的菩萨，还有权柄西区的炎帝，东郊的亚当的肋骨，都是他关押的。”

“这些都是……很有名的龙级灾害啊……”

“我听说东郊还有一只天灾级污浊物陀舍琉璃，在亚当的肋骨被翟楠关押的那段时间里，直接硬生生消失了！你说不是翟楠做的我都不信。”

“我还听说，翟楠关押的污浊物的方法和其他超凡者们都不一样，别的超凡者都会寻找污浊物背后隐藏的逻辑链和底层规律，破解污浊物的存在方式，或者像女武神那样暴力解决，一拳打翻，但翟楠这位超凡者不一样，他能够驯服这些污浊物。”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次保护我们的污浊物的确是这几位。”

“可惜，这个小超凡者死了。”

“嗯，死因是为了向我们传递消息……他或许因为某些原因，窥见了未来的零碎片段，这些灾难他看见了不要紧，但绝不能传递出去。”

“说起来这代价太大了……居然是死亡。”

“你们看直播了吧，那天晚上这个小超凡者的反应明显是知道代价是死亡的，但他还是说出来了……”

“所以，他是明知会死，还是选择说出来？”

“不，他是把我们将要死亡的未来，转嫁到了他自己身上。”

“怎么说？”

“翟楠是超凡者，很强的超凡者，即使不谈这个，他的污浊物也足以在灾难之中保存他的安危，也就是说即便发生了灾难，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恐怕他自己也知道，只要不把他看到的未来说出来，装成没事人，这些灾难根本奈何不了他。”

“然而，因为他看到了我们四千万人会死，才决定提前传递消息，引导我们避难，因此我们没有任何伤亡，而他却在传递说的那个消息之后当然……”

人们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翟楠的直播是强制性的，所有人都看过，自然也记得当时翟楠的惨状。

不但像常人一样流血，比常人更残忍的是身体寸寸碎裂分解。

说到这里，人们不禁有些沉默。

片刻后。

他们忽然齐齐起立，往碗里倒满了粮食酒，朝地上泼洒而去。

紧接着，整个北区有一个接一个，一排排站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有风吹过的黑色麦田。

有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大家都站起来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坐着。

火焰摇曳着，起风了。

风顺着人群，穿梭过每一个街道，从渐次站起身来的人们身上拂过。

他们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站着。

默哀了三分钟。

新年第三天的钟声响了。

新年第一天的钟声响起时，翟楠在四千万人面前死去，而今天的钟声响起时，四千万人献出了自己的三分钟，在这三分钟里，翟楠仿佛栩栩如生的活了过来，将自己化为四千万份，走进每一个人心中。

无需赞美，无需评价。

四千万人不需要说话。

这一次，他们心中认可，翟楠就是英雄。

救了四千万人的英雄。

甚至不只是英雄。

甘愿舍弃自我拯救一人，便可称为英雄，那拯救了四千万人呢？

“听说大污染时代之前，能够窥探未来，预见灾难的人，被称为圣贤……”

“这小超凡者应该称不上，他还这么年轻……”

“可是，他牺牲自我救了四千万人，即便是大污染时代之前被称为圣贤的那些人，恐怕也做不到吧……”

“毕竟，他还为我们驯服了那么多龙级灾害……”

默哀结束后，人们重新坐下，不久就又讨论了起来，三言两语之间居然都要给翟楠着书立传，要是翟楠在这里恐怕都不敢相信，毕竟一天前，他还是众人唾骂的小丑……

世事真是不可预料，小丑竟然是圣贤？

……

晚饭一直持续到深夜，人们才在放松中安然睡去。

已经疲惫了两夜，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

与此同时，虞小渔看向顾希望整理过来的翟楠行李——翟楠死讯被确认后，是顾希望帮着收拾了发小的东西……人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至少留下一些念想吧。

也是在这时，她忽然从包裹里察觉到一丝淡淡的污染气息。

虞小渔是大都会唯二的龙级超凡者，她的感知比顾希望苏梨乐等人要细微的多。

就在虞小渔凝神的时候，包裹里，散发出污染值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一丝红光。

形状是小小的方块，犹如一枚优盘。

虞小渔下意识的看向两边的顾希望等人。

发现，除了自己之外，似乎没人能看见这点闪烁的红光。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