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巨人母皇完全从黑暗里显露出身形。

那是一座超大型巨人，普通巨人与它比起来小的就像是还没断奶的婴儿。

它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爬满了普通巨人，每当地狱火席卷而来时，那些普通巨人就会前仆后继的向着火的部位聚集，替母皇燃烧殆尽，脱离母体。

即使一小簇地狱火蔓延到母皇身上，污浊物不可毁灭不可死亡的特性也会让母皇的烧伤迅速愈合。

母皇摇摇晃晃的向前迈出一步，大批巨人从它身下拖着的女蛹里喷出，砸落在地上。

而后飞快的清醒，进化出意识，和母皇一起呼啸着像陆文奔跑过来。

陆文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他转身想跑。

可身后就是已经集结起来的禁闭所同伴。

不能朝这边跑。

“往南面跑！”对讲机里传来翟楠的声音。

陆文看向西区的南方，那里是英雄电力公司，陆文知道，里面的民众和工人已经被疏散走了。

理论上来说往那边跑是最好的选择。

“不行！”陆文对着对讲机拒绝道：“那边是英雄电力公司，那里如果被巨人破坏了，谁给我们发工资？”

“……”

对讲机里的翟楠明显噎了一下：“你特么都要死了，还想钱干什么？”

陆文不服气的反驳：“那万一我没死，钱没了，怎么办？”

说着，转身顺污浊之海的海岸线跑起来。

翟楠一下就急眼了：“你疯了吧？英雄电力公司被「绝缘吹息」覆盖，在你进入英雄电力公司之前就会被重新禁止污浊能力，巨人根本不会被你引到公司里，它会在南边边境前的海滩空地失去目标，你只需要把它引到那里就行了。”

陆文想了想，的确有道理。

此时身后的巨人母皇已经朝他追了过来，巨人的每一次迈步都会跨越数十米甚至上百米的距离。

虽然它的迈步速度不快，但和陆文的距离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巨人母皇被陆文引开后，黑雾涌出，勺魔身披黑袍来到巨蛇头颅残骸旁，从火焰和灰烬里抱出缩小成萝莉的翟团子。

小萝莉被勺魔抱回到翟楠身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吃饱，打不过它……”

翟团子仰着头，脸色苍白可怜巴巴，但又有些倔强和不服气：

“只要能吃个半饱，我能打它打十个。”

翟楠也有些绝望：“问题是你吃多少才能半饱呀？”

他心疼的揉了揉团子的头发，自从翟团子诞生以来的确从来没吃饱过，一直都处于饥饿状态。

翟团子其实很懂事，作为贪吃蛇她的特性就是能吃，但她只是一直呆在翟楠身边默默的压抑自己的食欲，从来不会对翟楠喊饿。

翟团子兴奋的起身：“吃掉整个大都会就能基本半饱……呜……”

翟楠按在团子头发上的手一僵，笑着捂住她的嘴巴重新把团子按回到平躺状态：

“傻孩子想什么呢？饿着吧，挺好的。”

虽然翟楠脸上还露着慈祥的笑容，但翟团子突然从这笑容里面感觉到一丝杀气，她害怕的闭紧了嘴。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遭了！翟楠生气了！

其实翟楠对团子很好，一直很纵容她娇惯她，甚至有时候翟团子嚣张的骑头拉屎翟楠也不会生气。

但是翟团子知道，翟楠绝对不会容许自己伤害人类。

这是翟楠作为造物主、父亲，将自己制造出来的时候，就定下的底线。

翟团子勾了勾翟楠的手：“那你别生气了嘛，我刚刚说错话啦……”

翟楠没有说话，重新揉揉她的头发。

翟团子呆呆的看着自己造主。

其实她也只是想站在翟楠身边，想打倒翟楠要打倒的怪物，想要得到翟楠的夸赞，想让翟楠满意。

可她还太弱小了，她需要吃饱需要成长。

翟团子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既然翟楠不喜欢自己伤害人类，那就吃掉大都会所有的污浊物吧！

这样，自己就可以变得更强，自己就可以站在翟楠身边。

而且，这也算变相的保护了所以大都会人。

翟楠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

“那条巨蛇……是炎帝！”

“没错，真的是炎帝！”

“炎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保护我们吗？”

“我是不是烟花了……她好像在和那个禁闭所的超凡者对话？”

“他们是不是认识？”

“搞不好，炎帝还真的是在保护我们……她上一次出现解除了权柄工人的污染灾害，这一次又冒着重伤替我们阻挡巨人。”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

“污浊物里面也有好的，对吗？永动机……炎帝，都是这样。”

“那……她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被巨人撕成两段的吗？”

“……”

“污浊物……也并不全是坏的嘛……”

密密麻麻的弹幕从屏幕上闪过。

观众通过直播，看到抵挡巨人的火焰巨蛇消失后，露出来的居然是一个浑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的小女孩，然后惊讶的发现这个小女孩居然是救过他们一次的炎帝。

因为离得远，所以直播很难收录到声音，观众听不清翟楠和翟团子的对话。

他们只能看到炎帝和超凡者说话，并以此推测他们在干什么。

没有人是傻子，他们看得出来，炎帝好像和禁闭所的人认识。

也就是说，刚刚的巨蛇真的是在保护他们，而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和巨人母皇发生了战斗。

这么一来，他们忽然心疼起来。

炎帝……刚刚为了保护他们，可是被生生撕裂了身体！

她真的是在保护他们。

她是个好污浊物。

而将这一切拍摄下来的姜贞祖，心里却剧烈翻滚起来。

此时就站在现场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连续出现了几次都是救助人类的炎帝……似乎对翟楠十分温驯。

永动机也是这样。

你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乖的像女儿一样的萝莉……居然是大都会境内出现过的最恐怖的污浊物之一。

而且听他们俩的对话，似乎每次炎帝都是听从翟楠的指令才过来保护人类的。

可是，污浊物为什么会听从人类的指令呢？

姜贞祖忍不住看向翟楠。

眼前的男孩长着一副很好看的人类五官，的确是人类没错，而且还是很好看的那种。

可姜贞祖却突然泛起了一个让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想法……难道这么好看的皮囊下面……是什么比污浊物更加恐怖的存在吗？

那天解除「灯塔因子」危机的也是翟楠……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姜贞祖绝对不敢相信，大都会无冕之王小丑的面具下，居然也是翟楠。

翟楠啊翟楠……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翟楠也注意到了姜贞祖正在直播自己和翟团子。

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姜贞祖的直播。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算得上蓄意促成姜贞祖的拍摄，包括之前让「永动机」和姜贞祖的接触。

他想让人们看到，炎帝是在保护他们。

为了这个目的，炎帝的身体被巨人母皇撕成两段。

他想让人们看到，机械菩萨燃烧金身化为熔炉，为人们带来光和热。

为了这个目的，机械菩萨无时不刻的承受着地狱般的煅烧。

它们不该被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无闻。

你们不能用着人家痛苦燃烧自己，创造出来的电力，还骂人家。

虽然污浊物天生带着对人类的刻骨仇恨，可它们之中，也有熠熠发光者，克服这种仇恨，尝试与人类一起生活……甚至保护他们。

翟楠觉得，雪崩的时候，有些雪花并没有砸到人，而是漂浮在空气中随风远去……它们真的是无辜的……

再说了，雪花自己也不知道为啥会雪崩啊……

克服对立渔网法则的污浊物可以为人类的生活带来廉价而清洁的电力，解放工人，还能保护人类，和这样的污浊物共存是件好事儿啊。

就算人类和污浊物之间充满了仇恨，但也不能让其中为和平做出过贡献的和平主义者，为两个物种之间的仇恨买单。

翟楠觉得，如果能找出污浊物仇恨的原因，解除对立渔网法则的限制，人类和污浊物得以共存。

那么这个时代将不再遍布灰尘，反而会是人类最好的时代。

毕竟……污浊物可以利用特性创造出不可思议的生产力……这种不会老不会死的打工人……哪里找得到？

搞不好人类可以提前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物质财富自由。

怪物和人类的共存，才应该是乌托邦在现实里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翟楠并没有阻止姜贞祖继续直播。

他重新拿起望远镜。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巨人们在母皇的带领下追逐陆文，而陆文已经快跑到西南边境的雾气里了。

“陆文这个老打工人，跑的这么快？”

翟楠有些惊讶，巨人虽然行动上比灵活的超凡者要缓慢一些，但他们每一步跨越的距离可是远远超出超凡者跑步的速度。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陆文都快跑到绝缘之雾里去了，巨人和他之间的距离竟然没有被拉短多少。

这个满嘴牢骚的中年人，似乎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懒惰，疲惫，陷入中年危机不能自拔。

大鱼组新人的训练官虽然不是翟楠而是虞小渔，但翟楠也偶尔从虞小渔嘴里听说过。

虞小渔很喜欢这个中年新人，并且不吝赞美之词——当然，是作为队长和师父，对队员和学徒的那种喜欢。

陆文加入的时间很晚，是那种发际线岌岌可危的油腻叔叔，体质在这群新超凡者里面算差的。

而且很怂很怕事，成天把“好累啊，不想训练”“会不会有危险啊，我还有家人”挂在嘴边。

经常会弄得整个新人队伍充满了负能量。

大家的训练情绪都十分懈怠。

然后训练考核的时候中年人陆文拿了个第一。

在宣布训练成绩的时候，陆文还一脸惊讶的张着嘴，做出一副“不可能吧”、“怎么会是我”、“应该是你、你或者你”的表情，嘴里面还给别人说：“我一直以为这一次你会是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