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楠其实是有点生气的。

然而李苍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嘿嘿一笑，打开货架旁的小木门道：

“先进来吧。”

出乎翟楠意料的是，里面是一座质感冰凉，与商店暧昧的画风截然不同的金属电梯。

“瓜娃子，身份验证！”

虞小渔吐了吐舌头，将眼睛对准电梯侧面的显示屏。

李苍生这才看向翟楠，表情突然一改之前的咸湿，严肃起来。

“你刚刚问我加入禁闭所危险吗？我没有回答。”李苍生按下电梯里一个奇怪的按钮，电梯陡然晃动了一下迅速下降，“虞小渔是禁闭所大都会分区的第2333个超凡者，大都会最鼎盛的时候有513名超凡者同时坐镇。”

翟楠情不自禁的问道：“那现在呢？”

电梯一震，门缓缓打开。

一座巨大的地下实验室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个透明玻璃般的小房间，里面关押着各种各样奇诡扭曲的怪物……无面的腐烂尸体、会眨眼睛的烟熏妆人偶、带着水迹的脚印……

翟楠注意到，那个最近在网上点击量很高的第四十七号污浊物——一对肥胖的巨怪生物也赫然在列。

无数古怪刺耳的嘶吼中，李苍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现在……他们都在这里。”

翟楠愣了一下：“你是说这些污浊物……？”

“当然，但也不全是。”李苍生点了点头，“禁闭所大都会分区一共有2498名超凡者，现存52名，其余的2446名除了被污染关在玻璃禁闭室里的那些，剩下的无一善终。”

翟楠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说，危险么？”

“危险。”

李苍生笑了笑继续说道：“大都会人口三千万，十年内因为被污浊物污染而产生的伤亡人数不足0.001%，是所有分区禁闭所中当地人口死伤率最低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翟楠回答，李苍生便自问自答的说：“你在报纸上，电视上，广播里所看到的平静祥和，是他们换来的。”

禁闭室里怪物们痛苦的徘徊着，它们没有名字，用面目全非的狰狞面孔演绎出一种血淋淋的安详。

翟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关押污浊物并不容易，长期与污浊物打交道的超凡者更容易被污染，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污浊物本身。

当杀死恶龙的勇者变成了恶龙，它们便会陷入无底的深渊，不再拥有荣誉与自由，取而代之的是人们最恶毒的诅咒和恐慌。

更何况是这些本就不为人所知的超凡者。

没有鲜花，没有墓碑。

没有名字，面目全非。

隐秘而伟大。

“小渔，以后他就是你们大鱼组的人了，把你的组员叫过来。”

“好嘞。”

“等等等等……”翟楠摆了摆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

李苍生缓缓背过手。

翟楠自嘲的笑了一声，解释道：

“虽然我从小就很向往超凡者的世界，但是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忽然意识到英雄不是谁都能当的，我就是个废宅家畜，哪有这种伟大的奉献精神……”

李苍生叹了一口气，面容忽然苍老了几分。

“也对……这种残酷的代价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受的，毕竟除了百万年薪、食宿补贴、年终奖励和300平米的独立公寓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是……”翟楠打断了李苍生，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做人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李苍生嘿嘿一笑：“改主意了？”

“改主意了！主要是前辈的事迹太让我感动了！”翟楠挠了挠头，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刚说的待遇是不是真的？”

“我都一把年纪咧，骗你个娃娃做啥？”

李苍生缓缓将背在背后的手收了回来。

啪嗒！

一支手枪从他背后掉了出来。

“嘿嘿……”李苍生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翟楠脸当时就绿了：“这是啥意思？”

李苍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如果不愿意加入我们的话……你知道的太多咧……”

“李苍生，我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虞小渔领着三个穿武装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李苍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以后翟楠就是你们大鱼组的人咧，你们年轻娃自己内部建设建设，我就不参与了。”

说着，他一边掏出了手机嘴里还一边嘀咕着。

“大妹子主播的房间号是啥来着？人老了不中用了……”

此时一旁最年轻的男人率先笑嘻嘻的自我介绍：“欢迎新人欢迎新人，我叫黎铭，能力是哲学光环，体能增幅类的。”

“柳德桦，影舞者。”

“我叫章学柚，能力是不死变态，以后咱们就是大鱼组四大天王了。”章学柚亲切的搂住翟楠的肩膀。

“不敢不敢……”翟楠嘴角一抽，默默地躲开了章学柚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的名字跟他们三个格格不入……“我叫郭……不对我叫翟楠，能力是贮藏师。”

咦，为什么脑子里会蹦出郭福诚这个名字……

“明天你的档案就会录入禁闭所的人员系统，后天上班，早上九点。”虞小渔不耐烦地冲他们三个甩了甩手，“你们三个带他录入虹膜和身份信息，我还有事儿要去找李苍生。”

“得嘞！”

“咱们终于能五黑了，组长辅助菜的一批，还又菜又爱玩，我们三个根本带不动她。”

“额……”

轰！

“章学柚闭嘴！”

虞小渔黑着脸坐电梯回到商店里的时候，李苍生正贼兮兮的盯着手机，眼珠子都快贴到眼镜上了。

“感谢‘不负苍生不负卿’又一次送出十个火箭，妹妹已经把领口往下拉了一厘米了哦~”

“乖乖……”李苍生啧啧有声，

“李苍生！”虞小渔大声喊道。

老头慌乱中抬起头来，“小渔啊……”

“她现在什么情况？”

“这女娃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彻底污染了，上一次她来这里买药流的小药丸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李苍生将手机竖起来送到她面前，“应该也是第47号污浊物出逃造成的后果。”

屏幕上是一个浓妆艳抹也遮不住惨白肤色的女人，她周身的空气微弱的扭曲着，似乎随时都会燃烧起来一样。

“污浊序列应该和火有关？”虞小渔问道，“或许她被第47号污浊物污染的时候身边正好有火源？”

李苍生叹了口气：

“你们关押第47号污浊物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影响，造成的动静太大，现在不知道污染了多少人，这个可怜的女娃应该就是西区工厂管道被你打爆的时候被污染的，同时接触到了爆炸产生的火焰。”

气氛突然安静。

“对不起……”虞小渔低下了头，“我果然不适合领导别人……”

“不说这些，第47号污浊物雌雄双体太过于奇特，本就很难关押，更何况大都会和平太久，知情的人们总想着欺骗自己掩盖污浊物的消息防止动荡，危机意识下降才是这次大规模污染的元凶。我已经提交了信息，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切媒体和传播渠道都会将污浊物的存在和信息透明化。”

“嗯……”虞小渔依然低着头小声的应了一声。

“别自责了，不能全怪你，你要做的就是弥补错误，尽量消除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李苍生安慰的拍了拍女孩的头，半响才幽幽叹道：“只可惜了这个女娃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娃娃。”

“大鱼组时刻待命准备关押。”

过了一会，虞小渔忽然忍不住问道：“对了，你还记得刚刚翟楠进行真话测试达到极限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吗？”

李苍生摇了摇头：“耐受值100%怎么可能49个问题就达到极限？”

“你是说……他是装的？”

“他……故意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昏黄暧昧的灯光，李苍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