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看着老人，说道：“你早就知道那个厉鬼一直待在你儿子身体里？你没有告诉他，任由他一直被厉鬼附体？”

老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每次看到他，都好像是看到了我被强迫的那十几年，那是在身处罪恶下诞生的不幸，他没有罪，可他又有罪，我想杀了他，可是又下不去手。”

戴青问道：“你读过书？”

老人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她读过书，所以她才能想出那种办法将那个人杀死，没有人发觉，没有人质疑。

几个人突然沉默了，陈瑜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他不是带着符的吗？为什么那个厉鬼还能附身？”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戴青，戴青听陈瑜问起这个问题，也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燕青裴却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可能和吴立是一种情况，因为附身太久，他们的魂魄融合了。”

小张此时却突然说道：“那不就是那个啥，分子的运动吗？初中上过的那个物理课。”

老人和燕青裴并没有上过物理课，所以对这个并没有什么想法，倒是戴青和陈瑜，听到这个的时候，突然就感觉牙疼。

总有种明明已经逃离学校很久了，一下子又被迫重温了一堂物理课的感觉。

太可怕了，来自物理的阴影。

物理太恐怖了。

特别是牛顿。

恶魔。

又等了好一会儿，庆哥终于来了，他手里拿着厚厚地一本相簿，郑重地递给了陈瑜，说道：“二十年前的所有事情，都在这里。”

陈瑜拿着手里的相簿，感觉很重，不仅是相簿本身的重，还有那种像是被委托了重任一样的重。

陈瑜感觉手上拿着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相簿，而是数十年来，惨死在这个村里所有女人的唯一希望。

庆哥看着那个皮，慢慢地倒退，然后慢慢地坐在了老人旁边，他把手搭在老人的膝盖上，老人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像在鼓励他。

他看了老人一眼，咽了咽口水，转过头说道：“我们自从杀了那个五祥婶以后，就发现，从那时候开始，这个村子只能进出一个了，所以我们每年只能走出一个姐妹，去杀一个人。”

听到庆哥说只能进出一个的时候，戴青他们突然脸色大变，他们对视了一眼，她们这次进来，可不只是一个人。

燕青裴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有些尴尬。

庆哥继续说道：“所以我看到你们来的时候，就有些恐惧，你们既然能那么多人一起进来，那么一定是有些东西的，但是我不敢出面说，我怕我一出面，你们就把我收了。”

“所以玖婶就想去赶走你们，可是后来听到你们说要了解情况的时候，我就开始猜测，你们是不是警察，是不是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可以来替我们翻案了。”

听到他说的那个“终于”，小张和陈瑜有些尴尬，要说是遇到戴青之前，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这种东西。

也许是上面已经发现了，但是为了安抚，只能掩饰成无头案，只能存在卷宗里。

事实上也有许多案件，明明是调查一个人的死因，反而调查出了死者的犯的事情，然后就把死者生前所犯的事情公开，把死者被谁所杀的事情尽量压下去。

最后只能说找到了杀人凶手，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曾经她还不明白，后来真正处理到厉鬼杀人的时候，才隐隐约约猜到了之前的上司为什么要这么处理这件事情。

曾经大力宣传反对迷信，当大部分人坚信的时候，却闹出了厉鬼杀人，这种事如果闹出去，恐怕会动摇很多人。

庆哥也看出了陈瑜和小张的尴尬，于是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怪你们，我也曾想将这个相簿交出去，可是难免不会有人怕将这件事闹大，把这个相簿藏起来。”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庆哥口中的“人”是谁，但正是因为他没有明说，才让小张和陈瑜有些抬不起头来。

毕竟这种事，是真的可能会发生的。

他继续说道：“你们是唯一走到这里的人，既然你们有把这件事情调查下去的决心，那么我相信你们也一定有可以承担起把这件事曝光后，造成的后果的实力。”

小张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看向了陈瑜。

陈瑜抱紧了手里的相簿，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

当陈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戴青和燕青裴都诧异地把目光投向了陈瑜，看到了陈瑜脸上的坚定。

她的手指收紧了，紧紧地扣着手里的相簿，说道：“我一定会给你们翻案的，放心吧。”

庆哥点了点头，然后流出了眼泪，把头埋在了老人的膝间，叹息道：“我终于可以如愿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燕青裴布置的结界突然崩塌，连陈瑜都听见了那一声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随即屋内突然就冷了下来，燕青裴站起来看着周围，只见十数个女人呼啸着飘了进来，她们绕在庆哥身边。

连戴青的冰块都在一瞬间融化，冰块里的厉鬼也脱困，她没有逃跑，而是也围绕在庆哥的身边，好像是在哀悼。

戴青和燕青裴都看到一个年轻女人从庆哥身上飘了出来，化作光点飘向了天空。

而围绕在她身边的厉鬼们便纷纷化作金色的光点，飘向了天空。

曾经一个魂魄轮回的样子，只让戴青感觉到了缥缈，美丽，梦幻。

而现在，十数个厉鬼聚集在一起，纷纷化作金色光点，飘向天空，遁入云层中，让戴青感到了震撼。

极美，又带着几乎是壮丽的悲哀。

是戴青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一幕。

戴青只不过是站在一边，就好像是感受到了那金色光点中明明不应该存在的温暖。

燕青裴也看着这一幕，表情有些凝滞。

无疑，这一幕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感到由衷的震撼。

不是人为，不是特意布置。

这是轮回的美。

老人好像也看到了这一幕一样，她笑着，闭上了眼睛。

她微弓着腰，手还轻轻地拍着庆哥的背。

就那样笑着，闭上了眼睛。

光点散去。

戴青慢慢地低下了头，看向了老人，只见老人头上的气，正在慢慢地消散。

他走到了老人身边，伸出手，摸了一下老人的脉搏。

只感觉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跳动，突然的一下，停了。

“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