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个屁呀…”曲筱绡话冲到嘴边，赶紧刹车，看了一眼赵医生，想要变得文雅点儿，继续道：“你儿媳就是个拖着儿子的中年妇女吧，这年头中年妇女离了婚还有谁要，你放心，她肯定不敢跟你儿子离婚。

再说，即使你儿媳脑袋发昏跟你儿子离婚，人家也好歹已经给你生了孙子，你也够本了。

你别光顾着你儿子不顾你女儿，你女儿今年三十，过了元旦三十一，剩女了，别让你女儿背一身债连嫁都嫁不出去，做一辈子老姑娘，你做妈的有这么偏心？”随即又对樊胜美教训道：“不会吧，不会吧，樊胜美你难道打算头脑发昏做圣母？然后去我公司当个陪酒女郎？你也不想想你这把年纪要再背上一身债再做这种工作，以后你还上哪儿掐尖去？”

曲筱绡越说越来劲，颇有挥斥方遒的豪迈。她原本对可怜的樊家老幼三个无限同情，犹如她看见欢乐颂满院子毫无招架之力被人类抛弃的流浪猫。

可樊母刚才那一跪跪得她魂飞魄散，她才拨开云雾见青天，前后贯穿弄清楚樊家那烂摊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此时才发现总是虚张声势的樊大姐原来是个傻大姐。

但看着樊胜美迟钝的眼睛，曲筱绡怒了，不断说道：“不会吧，不会吧，樊大姐，难道那房子是你有份出钱买的，你有感情？得了，赶紧的，抵押吧！”

樊胜美被她妈抓着摇晃，她妈不许她答应。但樊胜美到底还是被曲筱绡点醒了，她咬住嘴唇，心思开始活动。

对啊，为什么不卖了哥哥的房子，为什么妈妈如此偏心，为什么要她一个人背负所有欠债？

宏乔书不动声色地又加上一个砝码：“你们要是不想救你爸爸，我是无所谓。要是想救，那你们就得把房产证押我这儿，我可以接受。你们如果打算卖了房子，相信远水不解近渴，你今晚还是得问我借钱。我跟你们亲兄弟明算账，不管借期长短，利息一样，照私人借贷规矩办事：三分利，没有还价。”

樊胜美记得听人说起过私人借贷利息就是这个三分利，但她不是很明白这个数字的具体含义，只好问个清楚：“三分利是指每个月百分之多少的利息？”

“借十万，每个月三千利息，年底连本带利还十三万六千。虽说这是规矩，可是樊大姐，你工资够还本付息吗？我可不想把你逼良为娼了。”曲筱绡痛快说完了才捂住自己的嘴，又忘了装文雅，“而且据赵医生说，十万还是个基数。”

“这……这不是高利贷吗？国家不是不许高利贷吗？你们邻居隔壁的，客气点儿好吗？”樊母被曲筱绡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利息给惊了。

“大半夜的别做白日梦，真高利贷才只三分？”

曲筱绡又道：“拜托，三分利已经是友情价。不信，那请樊大姐打电话问一遍，看你们今晚借不借得到钱。”

樊母忙道：“行，行，阿美，要不你答应吧，救你爸要紧！以后你咬咬牙再省省，总还得起钱的。千万别让你哥的房子被卖掉！”

曲筱绡听到这儿惊呆了，忍不住爆粗口道：“靠，真要逼你女儿卖身啊。”

樊胜美一直沉默，听到这儿死命咬了咬嘴唇，果断对她妈道：“妈，我一辈子都还不起这笔钱。我不想去做什么公关三陪！现在就两条路，一，卖哥哥的房子，给爸动手术。二，不卖，让爸等死。你决定。”

“你们有权卖你哥哥的房子吗？”一旁夏文娟早就听不下去了，直接冷静地插一句话提醒道。

“放心，我哥房子是我和我爸妈出钱买的，为了怕嫂子总嚷嚷离婚分去一半房子，房产证写的是我爸妈名字。”樊胜美终于冷静下来，一冷静才发现眼前有路可走。

“妈，快决定。爸爸大脑出血不等人。妈，妈，你还磨蹭什么？”

赵医生虽然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金钱与性命的较量，可见此还是忍不住扭过脸去看一眼今天有点陌生的曲筱绡，曲筱绡冲赵医生微微摇摇头，继续面不改色看着这一切。

“妈，你不想救爸爸吗？你打算看着爸爸死在你眼前？你刚才不是拼命要我救爸爸吗？妈，你说话啊。”

“我不敢作决定啊，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敢作决定啊……”樊母被女儿逼得双腿一软，缓缓坐到地上痛哭，“你爸知道会打死我的，我不敢作决定啊，我怎么办啊……”

“爸要打，也得他能活过来！让他到时候来找我。”樊胜美扶了母亲一把，扶不起来，只得站起，对宏乔书道：“宏董，麻烦你弄个借款合同吧，等我爸进手术室，我就跟你回22楼取房产证。事不宜迟，救我爸要紧。”

夏文娟一听，立马去找医院的人借了电脑和打印机，熟练地草拟借条。很快打印出来，让宏乔书先签了名，然后交给樊胜美。

樊胜美看了一下，就是刚才谈的几点条件，她签下名，又蹲下，轻声逼她妈也签好名字。宏乔书立即让夏文娟去车上拿钱来。

等夏文娟送钱过来，樊胜美连忙拿着钱，匆匆奔去付费，这边，曲筱绡收回浑身毛刺，娇滴滴地道：“哟，赵启平，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躲老娘躲了那么久，终于肯见我了？”说着就往赵启平身上靠！

夏文娟忍俊不禁，转过身去面对墙壁暗笑，赵启平看看地上依然痛哭的樊母，轻咳一声，阻止曲筱绡胡闹。

等樊胜美付款回来，樊母已经坐在椅子上拍腿痛哭。樊父终于被送进手术室，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曲筱绡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家，吵醒睡梦中的父母，由衷地表示，她爱他们，非常非常爱他们。

看到樊胜美的妈妈，她才发现她爸妈对她简直是好得没道理，她平时有点忘恩负义。

但转身，曲筱绡就对赵医生说走着瞧，似乎忘了赵医生这是专程赶来帮她的忙，她又忘恩负义了。

而且，曲筱绡硬要赵医生送她回家，强行要坐上赵医生的车。

赵医生无奈地与宏乔书和夏文娟挥手告别，皱眉看着曲筱绡，“你想怎么样？”

“你得听我解释，我今晚不是无理取闹，我是帮樊胜美的大忙。走，找个地方喝酒说话。”

“这么晚，我明天有手术，我要为病人负责。我送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