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白到歌剧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

时间算得上刚刚好，表演七点开始，他还可以买些零食。

水晶大剧院是金字塔式建筑，占地面积颇大，主体建筑的外面，是人工修建的宽阔湖泊，剧院如同孤岛，与外界仅有一桥相连。

“你好，我想买票，《公主与马奴》。”

“先生，这是义演，观众可以凭旧土与联邦手拉手爱心协会的宣传册免费观看，方便出示一下么？”

沉白暗道幸好自己没有扔宣传单，将其递给了工作人员。

检票小哥用特殊颜色的激光扫了一下，点头道：

“您的座位号是k区625，祝您观赏愉快。”

沉白接过宣传单，颔首回礼，向剧院内部走去。

等了几分钟后，他和另外几人乘坐小船，穿过人工湖泊，来到了剧院建筑的主体部分。

爱心协会财大气粗，直接包场，这些天水晶大剧院的演出都是《公主与马奴》。

沉白被侍者领着，来到自己的座位。

水晶大剧院内部的装潢没有市区的科技感，椅子是用树根凋刻而成虽然坐在上面有些硌得慌，但闻着树干自然散发的清香，确实颇为高雅。

k区625是二楼的第六排位置不错，舞台一览无余，在有些昏暗的环境里，沉白拿出在外面买的炸鸡全家桶，愉快地吃着，他用金焰束缚住了气味的扩散，不会影响别人。

不多时，剧院便坐满了人。

沉白的旁边，是两个小姑娘，她们刚放完学，匆匆回家换上了得体的衣服，才来到水晶大剧院。

她俩很快注意到了沉白，并惊恐地看着他手上的炸鸡翅。

“……你俩想吃？”沉白有点舍不得地递给两个女孩：

“你们每人只能吃一块嗷。”

女孩子对视一眼，连忙摇头，并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虽然挺有礼貌，但沉白总觉得她俩看自己的眼神跟看精神病似的。

沉白观察了一下周围，恍然大悟。

歌剧这种东西，突出一个“古典优雅”，没有电影那种强刺激，愿意花费时间来水晶大剧院的人，都比较注重格调，根本不可能抱着全家桶狂炫。

时间慢慢流逝随着剧院内的人越来越多，穹顶的水晶吊灯逐渐熄灭了。

悠扬悲伤的管弦乐过后，灯光聚集在舞台中央。

穿着拖地长裙的女演员依靠在翠色的梳妆台前，轻启歌喉：

“爱情是一个小偷么？我日夜守望，面对珠宝和黄金，心中却想起那个养马的男人，不，他不是马奴，他是令我心碎的小偷……”

这个女演员的嗓音条件非常好，歌声婉转，仿佛黄鹂，她的手腕贴着一个黑黝黝的圆布，象征着其畸变种的角色。

这就是“大闇清音”了，沉白暗忖，认真欣赏歌剧。

虽然是仓促编剧，但爱心协会里的能人显然不少，公主和马奴的故事很完整，转折很多，和管弦乐队配合得天衣无缝。

音乐时而欢快，时而急促，时而悲伤。

舞台上的演员尽力表演，公主和马奴相恋、被家族发现、被追杀……活灵活现的场景展现在观众眼前，配合着恰到好处的画外音和管弦乐，肆意玩弄人们的情绪。

表演开始后半个小时，沉白已经能听到旁边那两个小姑娘隐隐的抽泣声了。

当歌剧接近尾声，两位技艺高超的演员向彼此靠近，颤巍巍地牵起手，共同唱道“死同穴，我们在大山下相伴永远”之时，两个女孩已经泪如泉涌，哭得直打嗝。

“呜呜，好惨啊，王族坏死了，为什么不让公主和马奴在一起啊……”

“就是就是！好可怜的人儿，相爱却被拆散，最终只能葬身磁母元山！”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沉白在旁边听着，没有插嘴。

而且关键的是，他现在也挺难绷，刚才歌剧进行到一半时，出现了一个名为“云”的老头，瞎眼驼背，耳聋丑陋，和下水道里的老鼠似的。

云老头心肠不错，为了帮助公主和马奴，被乱刀砍死，尸体挂在城墙上日灼风吹……

沉白气得一口吃掉了一个鸡腿。

啊这，改编不是乱编啊！

他沉白潇潇洒洒，玉树临风，简直男女通杀，绝对的人类第一软饭男，怎么可能那么挫！

见他浑身直哆嗦，旁边的女孩以为他也被感动了，只是碍于大男子主义不好意思哭而已，便好心肠地从自己暗红色的包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沉白：

“唉，想哭就哭吧，我们不会笑话你……”

沉白犹豫一下，觉得自己无动于衷的话，简直是在打小妹妹的脸，便低声道谢，展开纸巾擤了把鼻涕。

女孩气鼓鼓地噘嘴，再也不理他，又转过身和闺蜜哭哭啼啼了。

不光是她俩，剧院中有很多女性都在抹眼泪，甚至不少男士也眼眶发红，唏嘘不已。

沉白眨巴下眼睛，知道爱心协会这么做的目的了。

对悲剧的共情，会让人类的意志悄然改变，人们会对大闇清音和木头陀的遭遇感伤，物伤其类，这情感也会慢慢转移到其他畸变种身上。

爱心协会的做法很“油”，他们改编的歌剧既没有宣扬人类和畸变种和平共处的理念，也没有宣扬旧土的美好，只是将悲剧描绘到极致，产生无可抵挡的宿命感。

这种程度的舞台剧，起码在明面上，联邦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畸变种的同情在尹甸园里蔓延。

“爱心协会里，确实有高手啊……对联邦的底线把握得这么精准，是有吃公家饭的人在背后操刀？”

沉白暗暗思考，手伸到全家桶里，却摸了个空。

“还是买少了啊……”

他活动下脖子，打算离开剧院，却没想到此时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了一道短信：

[沉白您好，我是水晶市小芙，根据《联邦紧急条例》，您已被尹甸园治安所总局征召，请您在收到短信后，立即去指定位置报告，您的这次响应将被记录在军部、科学院、联邦的联合档桉中，感谢您对人类的奉献！]

短信的最后，是一个包含着地址的链接。

沉白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不论是作为神武军还是守夜人，他都有响应征召的义务。

他点开链接，自动跳转网页，里面的位置，愕然是水晶市明行街7号。

——征召的集合地点，就在水晶大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