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没有说话，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主上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阿森的直白坦率突然让叶炎有些措手不及：“不是……”

叶炎承认他让令和启把阿森找来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但是更多的，叶炎是真的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统叶护可汗来长安了。”

“嗯。”

阿森神情淡淡的，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提起他的兴趣，但是听到统叶护的名字，叶炎看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不是对旧主的怀念，阿森的表情实在太过古怪，流露出一种叶炎无法判断的情感。

叶炎知道，阿森妻子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也许是叶炎还没有拥有过这种让人生死相依的感情。

所以他不理解阿森为什么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可汗……现在在哪里？”

阿森直勾勾的盯着叶炎，这道眼神实在太具有穿透性，似乎要把叶炎看透一样。

“花满楼。”

“花满楼？”

阿森微微皱起眉头，不确定的看了叶炎一眼。

“没错，统叶护来到长安已经接近半月了，每日躲在花满楼寻欢作乐，就是不肯前往皇城面见女皇陛下。”

“所以主上需要属下去花满楼？”

叶炎点点头，阿森果然聪明，有些事情不需要叶炎明说，阿森自然明白，就是因为这样，叶炎才希望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留下阿森，准确来说，叶炎只是有些享受这个救赎的过程。

有些时候，看到他人置身地狱，不论是出于人性还是利益，总要忍不住伸手拉住对方，甚至妄图成为那人阴暗生活中的一束光。

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叶炎欲罢不能，不论是权利还是道德。

呵，可真是自私。

叶炎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自己的伪善。

“阿森啊。”叶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现在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人，以后都为我所用。”

“阿森愿意。”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两人之间似乎早就已经达成了这种共识，即使叶炎不问，阿森也会为他做事，只是现在挑破了这层窗户纸罢了。

“为主上，阿森愿意竭尽忠心，死而后已。”

阿森的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叶炎的工具一样，这让叶炎有些难过。

“不错，阿森，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命令你，好好活下去。”

叶炎把嘴轻轻凑近阿森的耳朵旁边，一字一句认真说着，却没有注意到阿森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主上，阿森的这条命是您的，您想要的话，随时都能拿回去，您有权决定阿森能不能活下去，但是却不能替阿森决定以后该怎么活。”

叶炎一时语噎，放在阿森肩膀上的手僵在原地，略显尴尬的垂了下来。

也是，自己确实不能这么自私。

无奈之下，叶炎淡淡的说了一句，跟我来，就独自走出了寝殿。

迎着冷风，阿森拿着披风亦步亦趋的跟在叶炎身后。

叶炎面无表情，大步流星的出了太极宫，登上城楼俯视整个长安城，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小贩挑着担子向路过的行人兜售着自己的小玩意儿，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真是精彩。

西南方向有一座高楼，雕栏画栋，楼顶上的彩色琉璃瓦格外引人注目。

阿森不知道叶炎来这里做什么，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为叶炎披上了披风。

“主上，这里正在风口上，还是早些回去吧。”

“阿森，你看那里。”

叶炎自顾自说着，一边裹紧了披风一边用手指着那栋高楼给阿森看。

“那里就是花满楼，长安城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站在阴影里的阿森顺着叶炎的指示看了过去，远远望过去，依稀都能看到里面身着彩衣的曼妙舞女们。

还有临窗探出头的姑娘们，迎风抛出红绸布招揽着顾客，那红绸布在一片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格外显眼。

阿森看得有些出神，难怪世人都向往长安，这样的繁华之地确实让人神往，游人如潮，阿森生怕自己迷失在其中。

“阿森，告诉我，你为什么恨统叶护？”

叶炎没头没脑的突然抛出这么一句话。

“主上怎么知道……”

阿森的视线突然转向叶炎，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恨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叶炎莞尔一笑，顺手从阿森肩上取下了一片枯黄的落叶。

尽管阿森已经尽可能的隐藏自己对统叶护的恨，叶炎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杀意。

从刚开始他在阿森面前提及统叶护的名字就已经发现了。

而刚才阿森望着花满楼方向出神，他死气沉沉的眼眸中再次流露出了杀意。

阿森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垂下了脑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紧紧握住拳头，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看到他这样，叶炎就知道已经猜对了大半，于是继续大胆推测道：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统叶护杀了你爱的那个女人吧。”

“呼——”

耳边传来阿森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别说了！！！”

叶炎的话就像毒刺一样狠狠扎在阿森还未结痂的伤口上，一瞬间，心底最深处再次鲜血淋漓。

隐忍好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阿森的拳头擦着叶炎的耳边过去，一拳打在叶炎身后的石柱上。

伴随着呼啸而过的凛冽拳风，叶炎清楚地听到了身后石柱的破碎声。

可能叶炎的关注点有些奇怪，无视阿森满脸的怒火，叶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查看身后的石柱。

实心浇筑的石柱表面已经出现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痕，再看看阿森的手指，只是擦破了皮，在这么大的冲击力下，居然没有受伤！

这有水桶粗细的石柱，即使是塑和鸦语两人联手也未必能在它身上造成裂痕，但是阿森却能如此轻易的就做到了。

天生神力也不过如此了吧！

虽然现在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不得不承认阿森确实很强，简直是天生的刺客。

叶炎上下看了阿森几眼，越来越感觉自己好像捡到了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