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可是华夏教会安南的阮福源的，这几年他与葡萄牙人的接触中可以说深有体会。

一边是隐藏在黑夜里的毒蛇，一边是正在打盹的巨龙，两边都不是他一个偏安一隅的阮氏政权能够抵挡的，现在看到这两个洪荒猛兽开始针对起来，阮福源的心里能不高兴？

但是他有些担心毒蛇伤不到正在打瞌睡的巨龙，就暗戳戳的开始加强毒蛇的武力。

安南能够给远道而来的西夷人提供的帮助并不多，武器西夷人看不上，提供兵员？拜托，他们自己的兵力都不多，还要对抗安南北部的郑氏政权，他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兵力提供给西夷人，那么他们还能给西夷人提供那些帮助呢？

粮食，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仁国公，咱们的粮食也不多了，葡萄牙人刚把咱们的第一季粮食收走，现在距离下一季的粮食收获还需要很长时间。”

在得到阮福源准备给西夷人的舰队提供大量的粮食支援后，安南南部阮氏政权中的将臣吏司(掌钱粮)官员就开始诉起苦来。

其实这也是任何一个政权里面的正常现象，就像华夏历朝历代遇到战争时都会出现两种不同声音一样，有主战的就有主和的，现在大家虽然还没明白阮福源想要搞什么，但是这不妨碍在他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有人开始唱反调了。

“是啊，王，咱们的百姓现在食不果腹，如果再把大量的粮食送给西夷人的话，咱们的老百姓就会怨声载道，这对王的统治极为不利啊。”

有了将臣吏司官员的带头，后面立马就有人跳了出来开始附和，不过这货肯定是没有搞清楚阮福源的意图，但是他也算是站在百姓的角度去反驳阮福源的观点，算是站在了大义这一边，不过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另说了。

“不，你说的不对，现在虽然咱们的粮食已经被葡萄牙人收购一空，但是百姓家里还是有吃食的，食不果腹说的就有些严重了，百姓家里的食物足以支撑到下一季粮食的收获，所以咱们现在支援西夷人是可以的。”

“对，这家伙说的有些危言耸听了，还威胁到王的统治，太夸大其词了，我支持王的观点，咱们支援一些粮食给西夷人，对于咱们的百姓影响也不大。”

有反对阮福源观点，就有支持的，在将臣吏司官员提出反对意见后，就有人立马跳了出来开始支持阮福源，期望在自己的王面前好好表现一波，如果能得到王的赏识，那么飞黄腾达就不再是梦想了。

不过两边人再怎么争吵，他们都没有提到阮福源支援西夷人粮食的目的，也不知道是他们没有看出来，还是他们看出来了，就是不愿意提及。

就在大家都开始围绕着这个话题开始争吵的时候，一名官员始终在冷眼旁观，没有开口，这就引起了阮福源的注意。

他就是阮福源的军师陶维慈，是个很有能耐的人物，在安南的南北对立时期给阮氏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中在南北分割的地方建立了两个防御郑军的工事--柴垒和长德垒，可以说正是有这两个工事在，才让仅仅只有两万正兵的阮氏政权稳坐安南南部，并且还有余力向南开疆扩土。

“维慈，你是不是有什么看法？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阮福源十分器重自己的军师，说话的语气不像对待其他人那样霸道，反而温声细语的。

“是，主上。”

陶维慈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称呼阮福源为仁国公，反而用了一个主上的称谓，在恭敬的施了一礼之后才开口说道。

“主上想支援西夷人粮食是因为现在西夷人要和大明交战了，咱们帮不上西夷人太大的忙，只能从粮食上面入手，不知末将的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陶维慈并没有回答阮福源的问题，反而开始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但是他的语气很是坚定，这让阮福源很是高兴，毕竟刚才那么多人争论都没有说到点子上，现在终于有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而这个人还是自己最器重的军师，他能不高兴？

“呵呵，说说看，继续分析一下，西夷人得到咱们的粮食支援以后，能不能打败大明？”

阮福源没有否定陶维慈的猜测，反而笑着让他分析一下，西夷人和大明之间的战争走向。

“能不能打败大明？”

看到自己的主上没有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复，反而问起了这么一个问题，陶维慈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恐怕是正确的，在嘴里念叨完这句话之后，他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大明的情报捋了一遍，沉吟一下才开口说道。

“打败大明的可能性不大。”

先是给了阮福源一个肯定的答复，这让刚刚在听到陶维慈说阮福源想要支持西夷人打败大明时的其他人直接处于震惊当中。

大明在阮氏政权官员的眼中，可是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听陶维慈说他们的仁国公想要支持西夷人打败大明，他们这些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不知为什么隐隐有一些期盼和兴奋，一时间两方人马不在争吵因为他们想听听陶维慈接下来的分析，但是现在听到陶维慈的这句话，他们直接开始炸窝了。

“为什么说打败大明的可能性不大？要知道西夷人船坚炮利，那么庞大的舰队覆灭大明轻而易举。”

“是啊，大明再强大也是陆上实力强大，在海战上面，他们的水师能够打败西夷人联合起来的舰队？”

“就是，我可是听那些大明来的商人说现在大明的内部危机重重，他们的北边出现了一个强大的敌人，现在大明正在用全力对抗，哪有时间关注海上的事情？”

“是极是极，要是大明还那么强大，早就派兵过来覆灭郑氏政权了，要知道被大明册封的正统统治者莫家可是被郑氏政权控制着呢。”

……

所有人都开始针对陶维慈了，他们从各个方面开始反击陶维慈，这里面可能有些人是有私心的，但是也有人可能真的是站在阮氏政权这边开始反对陶维慈的。

面对这么多人的反驳，陶维慈并没有反唇相讥，反而静静地看着大家表演，就像刚才一样，在阮福源提出支援西夷人粮食的时候，他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们争论。

“够了，都闭嘴，现在咱们还是听听陶维慈怎么说？”

其实此时的阮福源心里也有些不痛快，毕竟按照他的想法，在得到他们粮食支援后的西夷人一定能够打败大明，毕竟有些人的观点他还是很认同的，大明的海上实力相比于西夷人差的太多了。

“西夷人能够打败大明，大家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毕竟这几年来，咱们收集到有关于大明的消息显示，现在的中原王朝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似乎轻轻一推他们就会倒下。”

似乎听出了阮福源心里的不满，但是陶维慈并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反而先是顺着其他人的意思开始阐述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想法不仅你们有，我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毕竟现在不仅大明的北方出现了强敌，他们的南方同样也有些不稳，但是！”

说到这里看着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的陶维慈嘴角微微弯了一个弧度，才继续说道。

“大家可别忘了前几年发生在大明南方的海战，历经一年多的时间，西夷人还是败在了大明的手里，那个时候的大明已经开始显露出了颓势！但是他们还是击败了强大的西夷人！”

说到这里，看到大家的脸色都开始变得羞愧起来，陶维慈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一两年大明几乎和咱们断绝了来往，对于大明内部的消息咱们知道的真不多，但是从那些去往大明贸易的西夷人嘴里，还是知道了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好像大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同时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现在去往大明进行贸易的西夷人带过去的都是整船的金银，回来时开始只有装不满船只的货物，而且那些货物都是咱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就像现在咱们的富贵家庭使用的香水、香皂、镜子、精美的服饰，以及钟表，这些货物，不仅咱们喜欢，那些西夷人也是趋之若鹜。”

说到这里，陶维慈有些迟疑，仿佛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维慈，有什么话就直说，现在大家可都是非常期待你的看法。”

仿佛是看出了陶维慈的犹豫，阮福源鼓励了一句，同时刚刚陶维慈的话语可是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大明的消息，这几年他们了解的很少，许多消息还是从那些可以和大明进行直接贸易的西夷人嘴里知道的，但是已经对西夷人有所猜忌的阮福源也不确定从西夷人嘴里得到的有关于大明的情报是真是假，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现在大明生产的许多商品广受那些西夷人欢迎。

不仅是那些西夷人喜欢，就是他们安南的富裕人家也很喜欢，但是那些商品都很贵，就像陶维慈说的那样，西夷人整船的金银只能从大明交易到转不满船的货物，就可以知道那些商品的贵重程度了。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以前那些琉璃，钟表可是西夷人的专属货物，但是现在大明也可以生产了，并且还得到了西夷人的喜欢。

这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