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走到屋子后面，真实的触感使她忘记幻觉，没有风，她的心却激起一层层麦浪。

她扒开小麦向前走，她知道会有一个门，但她没有进，而是回过头对杀说，”你的答案是什么？”

“没有答案。”杀笑笑。

“墨哥哥怎么会没有答案？我都看到了。你的答案也是师傅，他没在你也不能耍赖！”

“你就不怕我把你打进娘胎？”

“不怕。”魍魉淡淡的看着远方，”我打不过墨哥哥，可墨哥哥也不能把我打进娘胎。”

禁岚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她就相信了杀能打败魍魉。魍魉很厉害，能力不输于她这个地狱使。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拥有这么强的力量，现在想想，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她也回不到当初的选择，她开始理解残尘不断变强的原因。

太弱，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杀一阵错愕，这是她没有见过的杀。身为杀哥哥的他神出鬼没，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等待或离开。但她发现杀的失神是魍魉引起的，她看不懂两人的关系，总能感觉他在看别人？

“这里的麦子很多，暗藏不动的雨随时坠落。”禁岚故意转移话题，”凉也好，魇也罢，总有开启结界的媒介。以前只要打破驻守的凉就可以出去，现在的魇似乎不行。”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越是惊愕，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以至于现在错误连连。

契耽的凉不应该跑到其他世界，就算在契耽也被困在周边，更有顾廷琛驻守，不说全灭，也快消失殆尽了。然而它们疯了一样成长，不同的世界遍布它们的脚步，她之前回到地狱也曾遇到过。

她也像楚霄霄一样惊叹过顾廷琛的转变，那个男人是她认为永远不会变的。她每每抬头，看到的都是一张温柔的脸，现在的顾廷琛让她感到陌生又实在，一直笑的人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想他只是回到最初。

在她不曾留意的周围，藏着她看不见的东西。想到这里，她由衷感叹自己的能力，让她拥有一个了解的机会。她苦笑道：”守着共同的秘密，谁也不怕谁告知。”

“就像这里。”魍魉接过她的话，”岚姐姐，我们也是有共同秘密的人。我也要出去，我答应过要给他带方便面，可是岚姐姐的魇没有打败。”

“什么是魇？”她觉得她想的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魇的世界是人的另一个世界，寻常人看不到是因为他们没有灵魂，有灵魂的没有足够的十之禁维持也不会呈现如此效果。”杀见禁岚听得认真，继续说，”魇一直存在，随人的强弱而判定，跟随而行直到主人将其开启。和凉差不多一个原理，不同的是制造结界的是自己。”

“普通人被自己绑进自己的结界，有的被自己的魇活生生吓死，或走不出魇，也就是所谓的精神病。魇也要分人才有，若不是过大心结，都不会滋生，因为没有魇成长需要的养分。”

“墨哥哥……”魍魉小声叫唤，他认真问，”凉是什么？”

“未完的梦。”

禁岚静静听他说，原来一直的幻境只是未完的梦？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山脚下的蚂蚁，长期向前忘记脚下，一直以来的坚持到最后只是场梦。她在普通上学时听过一个教授说的一句话，”总有一天，你长期坚持的东西会被一个陌生人一语道破。”

她想杀就是这样的陌生人，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她开始认真大量眼前的男人，除了一根长长的辫子就是脖颈的伤疤。她想不出这样的男人遭遇过什么，但他想做什么一定能做成。

曾经的她听着别人铲除凉的故事长大，后来的她进入凉的世界，再之后就连凉为什么存在都不知道。她想顾廷琛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有足够的能力面对，而她和别人说话都忍不住颤抖。她想到曾在普通站上舞台的苏千千，她扮演了顾廷琛或许也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人都希望成为主角，可在别人眼里永远是配角，人的一生只能成为自己的主角。

“杀哥哥，”她由衷叫他，”谢谢。”

杀没有说话，必要的留白有助于交流，而他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一旁的魍魉解了惑也跟着高兴，”原来如此，妹妹遇到凉会很高兴。

“哈哈，会很期待。”杀突然拔出一颗麦子，”明知道是幻境，却走不出来，而魇不同的是无法面对。其实我也挺好奇你的魇为什么是他？”

禁岚没有说话，她自己也不清楚，根据他们的描述，她觉得她的魇应该是……薛长命。

整个地狱都知道，这三个字是禁忌，不管是前任对于地狱使还是现任，似乎都不愿提及这个名字。最终她她淡淡的回答，”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所以岚姐姐的世界才美丽，留一个空间，给自己遐想。”

“但愿不是瞎想。”禁岚无奈的叹气，他们不能再耽搁了！她大概能明白杀找她是为了交易，但无法知晓交易内容。藏不住的角落有看不见的事，她隐约感觉契耽的巨变和前任地狱使的离去有古怪，仿佛一只无型的手操纵这一切，可她看不清手之上的脸，逃不出五指的山。

她想带着残尘逃离这一切，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掉进一个更大的牢笼！好在她拥有机会看到这一切，寻找心中的答案她会一直向前，但她要保证她的安全。

“心不心结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出去！”说着，禁岚化气为刃攻击麦田，”是我的魇，也把你们卷入其中，这根本就不合理。如果是自己的魇你们却擦伤，你们进入这里时已经连通了，我要用接下来的时间知道我为什么开启魇？”

“有志向是好事，不过你还可以观察得更仔细些。”杀默默擦净手上的血渍，刚才他拔出麦子时就被割伤，一旁的魍魉双脚也是血迹斑斑，不过他愈合速度快，也不曾感到疼痛。

温柔的麦田实则是针，身为主人的禁岚无事，他们伤痕累累。杀自己倒是无所谓，但看到魍魉不到自己腰的身高，忍不住提醒，”回去让他给你包扎，为人师表就要又为人师表的模样。”

“墨哥哥，没事的。我自愈能力强，师傅经常伤痕累累……”

杀打断道：”放心，他皮更厚。”

“哦哦。”魍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很是在意他说的皮厚，再厚的皮在利刃下也不过是张纸。

禁岚不断攻击，大片的麦子就像是盾牌，她坚持着。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严格意义上自己的就应该由自己打败，而现在他们被强行卷入还受伤，更因为在自己的结界中能力受到限制，已经不可能为她打破魇。

人做噩梦，外人打断或自己醒来都可以打断，但她要自己醒来！

魍魉不忍心看到仿佛在跟自己较气的禁岚，想要帮她，却被杀阻止。

“自己的事终究要自己面对。”

“嗯。”魍魉终于和他一同观看，”岚姐姐头上多了只发簪，是……”他没有说下去，他忽然意识到他们都是同样的人，而禁岚也将成为与他们相同的人。

“岚姐姐和墨哥哥身上都有师傅的味道，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但我一定会找到他！我嗅到他的气味近了，但我要帮助岚姐姐，因为她身上有师傅的气味。”

“哈哈，你不怕帮助了你师傅的仇人？”

“不怕。他伤了我可以治，打不赢我可以杀。”

“喂喂喂，那可是你亲爱的岚姐姐。”

“墨哥哥刚刚不是说如果她是我师傅仇人吗？”魍魉有些疑惑，”岚是岚姐姐，仇人也是岚姐姐。”

杀忍不住笑道：”都不知道是福是祸。”

“有我在，就是福。”

魍魉天真的笑笑，不远处的禁岚听见他们的交流也跟着笑。她觉得为魍魉的话没毛病，真实到让人想笑。倘若真有一天要死在他手里也比莫名其妙的死去好太多。

她越来越喜欢魍魉，小孩外表下俨然一颗成熟的心，而骨子里又只是个依赖师傅的孩子。她都能想到顾廷琛面对兄妹俩的场景，若是以前，温柔以待，而现在估计会忍不住离开。

除了之前的流流畅，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呼之欲出？

岚姐姐，她的内心还只是个孩子，别人一句”岚姐姐”总能让她想起自己承担的责任。

禁岚忽然明白自己打不过魇的原因，它不存在。每当她觉得她的疑惑是薛长命的时候，总能冒出卜长，然而表情很虚假，内心很诚实。

这里是她的疑惑，藏着快乐和悲伤，她永远只能低下头，直到薛长命躺在地上仰望她。那时候她觉得世界都是自己的，因为她与人对视了，可之后的每一次对视她总把自己捂严实，每次薛长命想去拆她那裹得只剩眼睛的布时，她总是一溜烟跑没了。

禁岚看了看险些断了壁的屋子，她知道的，这是她的家。

曾经的人走了，留下她一人独自面对。她以为薛长命会是她全部的依靠，到最后走不出自己的世界。她一般抗拒一边享受着这样的命运，什么时候起就相信了命中注定。

要走的留不住，该失的终会散。她出生就生活在这里，和她差不多大小的还有十几个，她的怯弱没能使她交到朋友，然而这里也没有真正的朋友。

她对这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眼看到边。

散养的牢笼让这里狭隘，曾在这里主事的人死了，她给的每一个名字充满祝福。

禁岚停止攻击，”雨，不应该有痕迹。”

“岚姐姐，你没事吧？”魍魉不懂她为何一时发狂一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