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珑儿紧张地叹了口气，轻轻转身，迈开步子，走出长廊。

走了四五步，瀚珑儿悄悄转头，看向胥扬子。胥扬子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不为所动。瀚珑儿又疾走了十来步，再回头看去，见胥扬子背着手，款步朝着前方走去。不时还有徒弟来向他问好，他就含笑点头。

看来，胥阁主也算是同意了吧……

事实上，我也只是一个客卿，并不能名正言顺拜胥扬子为师……

瀚珑儿回过头，眼眶有些红，迈开脚步，跑出了长廊，往门口跑去。

穿过了之前和吴泠相遇的大厅，瀚珑儿一脚迈开，冲出了门框。忽然之间，瀚珑儿觉得周围的空气扭曲了一下，然后就传来了淡淡的能量。瀚珑儿跑出去腾空的那一刻，忽然撞上了什么似的，浑身上下骤然泄力，滑倒在地。

下一刻，他就飘了起来。朝着阁地内飞去。

瀚珑儿顿时起身，发现自己脚上踩着什么，但人却是飞了起来。他伸出手往身旁抹去，有着隐隐的能量波动。

顿时，瀚珑儿明白了，这是胥扬子的源流凝体，特殊的无色源流凝体！

不知道为什么，瀚珑儿顿时心中释然了，他不可自紧地笑了起来。

没过多时，长廊又出现在了眼前，胥扬子依旧背着手，远远的在前方立着，一派清净的模样。随着源流凝体逐渐消散，瀚珑儿很快就被送到了胥扬子的身边。双脚落地，瀚珑儿顿时双手相抱，对着胥扬子一鞠躬。

“胥……”

“我是应该表扬你，还是批评你呢？”胥扬子摇摇头，叹道。

“我……”

“没关系的，不需要道歉。你跟我来吧，我把实情告诉你。”

胥扬子拉起瀚珑儿往里走去，来到了一个空的房间，带着瀚珑儿进去。

这里的空间很宽敞，但是四周全是黑色的墙。这些墙散发着隐隐的光泽，仿佛是金属制成。在正中心，有一个台面，台面设计精致，那是炼化台，比试炼场的炼化台不知道要精致多少倍。

在炼化台的正上方，还有一个物体从天花板垂下，也是通体黑色。

房间里还有很多其他的部件，不过，瀚珑儿就完全不知道它们的作用了。

“来，这里坐下。”

炼化台是一个四方台，出去上面的精巧布置，和茶几还有一些相像。两个人面对面做了下来。

“你看，这里周围的一切，闪着光的，都是石头。被炼化过的石头。”

瀚珑儿凝神望去，顿时赞叹道：“好漂亮啊……这些发光的，跟星星一样……”

胥扬子颔首，道：“炼化是可以炼石头的。其实，万物皆可炼。炼化没有生命的东西，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能力。这，将会在炼灵的时候接触。而且，它很困难，这也是为什么朴关告诉你，炼灵师，才是一个炼化师真正开始炼化发展的时期。”

“所以……吴泠可以成功炼化，只不过，要等到他炼灵的时候？”

“没错。”胥扬子道，“之所以他说不可能，是因为他离炼灵还很远很远。等到他炼灵的时候，呵呵，我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好说呢……”

瀚珑儿点头，道：“所以，您并不是真的在给他闭门羹，而是还给他留了希望，让他努力达到炼灵？”

“你这孩子，怎么连闭门羹的典故都知道？跟个大人似的。”胥扬子惊道。

“嘿嘿……”瀚珑儿挠了挠头，“我爸爸的天赋乃是书，我以前不知道，就总以为爸爸有很多故事书，所以自然知道的就多了一些……”

“难怪你谈吐不凡，原来是博览群书。要是吴泠有你读的书的一半，便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地步。”胥扬子道，“吴泠不知道我的要求，那你明白我对他的要求吗？你认为，吴泠现在最不被我认可的，是什么？”

“嗯……是他的清高？”

“说对了一半。”胥扬子道，“吴泠的清高，有清高的资本。他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功利心太重。在他的心里，都少有温暖，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渴望温暖，只是他不懂得什么是温暖，只能用功利心来表达。”

“阁主，什么是功利心？”瀚珑儿问道。

“呵呵，我还真把你当大孩子看了……”胥扬子呵呵笑道，“所谓功利心，就是干什么事，都在想着自己的利益。什么东西对自己好，就干什么。在他的心里，少有奉献和无私，更别说爱了。”

“哇，阁主，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我怎么没看出来？”瀚珑儿惊艳道。

“哈哈哈，小子，我比你多吃了四十多年的饭，当然看的出来了。”胥扬子和蔼一笑，“功利心，有好有坏，好处是，能够催促着人不断进步。坏处就是，将被大部分人趋之若鹜。而且，为人计较，心胸狭隘，没有冷暖。”

瀚珑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炼化便是如此。炼化乃炼天地，当揉万物与己身，包罗万象，宏观感知，微观炼化。将自身境界融入四周，才可以洞察万物，提取精华。

“吴泠对这些东西都非常知晓，但知晓不代表能够做到。他现在的天赋，是一时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投入我门下吗？”

瀚珑儿摇摇头。

“因为……”胥扬子道，“他的清高决定他嘴硬，嘴上说着压制着修为不突破，事实上，是他根本无法突破蒙粹。他已经在一步元粹这里卡了非常久了。他无法突破到元粹的原因，正是如此：他的性格，让他寸步难行，无法探求更高的炼化境界。”

虽然瀚珑儿无法全部听懂，但是其隐藏的中心主旨，却是了然。他能够感受得到，吴泠在平常生活之中，就是喜欢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他想要和于茜一组，也是因为要奖励，他想要拜在胥扬子门下，也是为了突破。

而胥扬子让瀚珑儿顿悟的，是这种心态，无法炼化。

这反过来说明，要有足够大的胸怀，足够大的博爱，才能够容纳天地，终得炼化！

“那，为什么您给他一块石头呢？”瀚珑儿问道。

“因为，我在以石为引。”

“以石为引？什么意思呀，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让他改不就得了？”瀚珑儿问道。

“孩子，人的内心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人的内心是复杂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胥扬子温和一笑，道，“所有道理他都懂。但是，他之所以不能做到，是因为没有真正亲身体会过。我猜想，以他那顽固的性格，他非得把那块石头炼化不可。在炼化石头的过程中，就会有所领悟。”

“啊，”瀚珑儿拉起了长音，“那您打算什么时候收他呢？他都无法突破，是不可能炼化成功的。所以实际上，如果他没有领悟到那一层，您是不会收他为徒了？”

“没错。”

“但是他不可能炼化成功的怎么办。”

胥扬子捋捋胡须，道：“搞不好他就成功了呢？以他现在的心性，他在炼化的道路上，要么一步登天，要么命丧黄泉。如果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强行突破，肯定会走火入魔的。路，要他自己去闯。唯有他闯出来了，才能真正成为我的弟子。”

瀚珑儿蹙起了眉，道：“那这不是很不公平？凭什么我不用去炼石头，就能够在您门下学习，而他非得炼石头，才能成为您的弟子？”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公平。文明存在的意义，或许其中之一，就是让世界公平一些，再公平一些……

“事实上，我是在因才施教。对你来说，不需要以石为引打磨意志。你要明白，人和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就像星士和普通人一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者相去甚远，不可相提并论。”胥扬子沉声道。

瀚珑儿略知一二地点点头。

“来吧，我来教你炼化。说实在的，你那天能够炼化，纯属巧合。”

“巧合？”瀚珑儿惊道。

胥扬子哈哈一笑：“没错，巧合。你的所有动作，都极其的不规范。可以说，是你的炼魂珠帮了你，帮助你完成了炼化。否则，你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我就说手印好了。来，跟我做。”

胥扬子在空中一按手印，瀚珑儿知道，这是源脉的手印。

瀚珑儿照做。

“你看，”胥扬子指导道，“中指相触，表观脉象。无名指和小指左右交叉，乃成脉络交错之象。你看你，交叉都反了……”

瀚珑儿顿时汗颜，没错他当时却是是有模有样，一板一眼的学了一遍。可是，却还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啊！远远的看炼化，整个手都是包裹在氤氲的源流之中，哪里能看得这么仔细。

“真是的，你要这样做。”胥扬子把瀚珑儿的手印不断地调试，几番拨弄，才真正的处理好。“真的奇怪，为什么你连手印都弄不好，都能够炼化，真是太奇怪了……”

瀚珑儿也觉得奇怪。手印是一切的基础，就连星光法阵的激发，也需要手印来唤醒。手印出错，就别谈任何技能了。但瀚珑儿却还真的成功炼化，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瀚珑儿隐隐猜测，这跟他与泪冰情绪上的潜在联系，有着密切的关系。

泪冰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能够听得懂瀚珑儿讲的每一句话。瀚珑儿下令源脉，或许，就是泪冰在帮助他，成功源脉。

这一切，还是泪冰的功劳啊！

而胥扬子，却并不知道这些。所以，瀚珑儿纳闷，胥扬子更加纳闷。

但胥扬子的心态可不会有太大的起伏。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眼见的这位，可是神粹之眷者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正常”来衡量他。

“好了，源脉的手势你已经完全掌握了。但是你必须要非常的熟练，出手即定位。只要伸出手凝成手印，就必须要精准，不得差错。否则如果不小心偏差成了其他的手印，可能技能运用错误，就会引起一些不良的后果。”

于是，瀚珑儿就不断地松手，凝印，松手，凝印……

这一个下午，源脉，源散，源聚，源凝，凝源现，五大蒙粹炼化基本功的手印基本算是掌握了。瀚珑儿学习速度非常之快，不仅熟练掌握了，而且能够达到伸手就定位的水平。

胥扬子频频点头。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一个弟子能够像瀚珑儿这么快地精准定位。如今他的水平，可以堪比那些练习了一周的弟子了。

事实上胥扬子看得出来，并不是瀚珑儿的天赋有多高，而是瀚珑儿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中途没有任何休息。就算胥扬子出去解手，回来之后，看到的依旧是瀚珑儿盘腿而坐，不断重复地松手，凝印，松手，凝印……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只是简单的手部动作，但是瀚珑儿的整个小臂非常的酸。手指之间的动作牵动小臂肌肉运动，连续不断一个下午，这种酸胀之感可想而知了。

瀚珑儿告别了胥扬子，准备出去吃饭。傍晚的落日残霞，在玄炼阁这种山水之中格外的雄伟，瀚珑儿看着这夕阳，又不仅心绪万千了。

“瀚哥哥？”

瀚珑儿转身，判断和眼前一样，是环薇儿。

“环环？”瀚珑儿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