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少爷？您在哪儿？发生什么了？！”

慕子豪立即紧张地询问道。

“咳咳……七楼，洗……”

一阵强烈的锐痛袭来，仿佛有人撕开他的胸腔，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扼住他的咽喉——

“呃啊……！”

他手一松，手机“啪”一声砸落在地。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慕子豪焦急的呼喊。

然而裴远晟靠在墙上紧闭双眼，已经失去了意识。

病房内，唐笑和成烽严凌三人一起用餐，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正常。

成烽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正吃到一半，手机嗡嗡嗡的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又丢到一边。

严凌奇怪地瞥他一眼：“卖保险的？”

“不是。”

“那你怎么不接电话？刚刚在外面你手机也是响个不停。”

成烽皱着眉说：“不想接。”

严凌看看成烽，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女朋友打来的吧。”

成烽：“……”

严凌摇摇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看了眼一直默默吃饭脸色苍白的唐笑，他忽然开口道：“笑笑，你管管成烽吧！”

“……什么？”

唐笑讶异地抬头，一副不在状态的神情。

严凌心知这个时候唐笑肯定不可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毕竟是失去了丈夫，换谁能马上接受事实振作精神面对生活呢？

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消化掉成烈牺牲的事实，就更不用说唐笑了。

可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

他不希望唐笑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于是故意说道：“成烽他女朋友一直给他打电话，这小子装死呢愣是不接，也不知道人家云娇急成什么样了——是叫云娇没错吧？”

严凌见过云娇几次，对这个斯文懂事的女孩印象不错。

他一向是比较欣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的，云娇身材清瘦，说话细声细气的，这点和任菲琳倒是挺像。

“笑笑，我觉得他这样对人家云娇不太好啊，你说是不是？要谈恋爱就好好谈，不想谈了至少也得说清楚再分手吧？这么一直不接人家电话算怎么回事？”

严凌打抱不平道。

唐笑听了，点点头说：“确实。”

她想起在前天还接到过云娇电话，哭诉成烽背着她和朱素素相亲的事，不禁皱了皱眉，对成烽说：“成烽，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的？”

成烽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担心他嫂子，自然是没空搭理云娇的，他以为云娇能够理解，可是云娇接二连三的发信息、打电话，倒真让他烦了。

“我不知道……”

他放下筷子，有些犹疑地望着唐笑说：“嫂子，我想分手，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你也不能冷暴力啊？”

唐笑无奈地看他一眼，摇摇头说：“如果你想和朱素素在一起，就先好好和云娇说清楚，不能总这样，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我也不想的。”

成烽难受道：“我不想伤害她。至于朱素素……我只是听我的妈的话和她一起吃饭，配合她在我妈和她妈面前演戏罢了。”

他承认他对朱素素印象还不错，但也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只是，目前家里是那样的情况，妈妈身体也不好，他暂时也只能顺着他妈的意思。

“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对云娇就不是一种伤害么。”

唐笑胃口不好，身体没什么力气，没吃几口饭便放下筷子，望着成烽无奈道：“没人喜欢等待的滋味。”

成烽刚想说什么，一看他嫂子苍白的脸色，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想，和大哥结婚以来，嫂子一直都在等大哥，结果这一次，她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这有多绝望，他不敢想象。

世上哪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呢。

他再难受，也不及嫂子万分之一难受。

“嫂子，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她说的。”

严凌瞧了成烽一眼，啧啧道：“看看，我说一万句，抵不上你嫂子一句话有用。”

“我听嫂子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成烽眼中不知不觉有了泪意：“嫂子，我永远都会听你的话的，你可别丢下我……”

唐笑微微一怔，轻道：“……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成烽伸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笑道：“嗯，你不会的。”

严凌看看成烽，又看看唐笑，心头也像是更住了一样，怪难受的。

三个人都吃得不多，谁也没劝谁。

成烈去世的事情摆在这里，大家心里都难受，谁又能吃得下呢。

唐笑忽然道：“裴远晟呢？”

成烽一愣，看向严凌。

严凌也愣了下，说：“可能回去了吧？之前我和成烽下去的时候，他好像提了句待会儿慕子豪要过来——这会儿也不见他人，我看是慕子豪接他回去了？毕竟他那么大个集团要打理，不像我们这么闲。”

“这样啊……”

唐笑点点头，还是有点疑惑，因为以她对裴远晟的了解，即便有再要紧的事，他也不会不告而别。

又想起刚刚裴远晟把自己拽进来时脸色惨白一直咳嗽，心里又不放心起来。

“我手机呢？”

她四下张望道。

“在这儿。”

成烽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把唐笑的手机取出来递过去。

昨晚上嫂子晕倒后，裴远晟便立即通知了他和严凌，嫂子被送进病房后，随身物品他顺手收拾了一下。

“哦。”

唐笑接过手机，给裴远晟拨了个电话。

“嘟……嘟……”

一直是忙音。

唐笑不免皱起了眉头。

成烽不以为意道：“估计在开会吧？嫂子你就别操心了。裴远晟能有什么事儿啊。”

严凌倒是像想起什么来，脸色一变，马上拿出手机道：“我也给他打电话试试。”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严凌放下手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嘴上却对唐笑说：“我看也是在开会，不然不会不接咱俩电话的。”

“要不我也试试？”

成烽道。

“你就别凑热闹了。人家没准正忙呢。”

严凌制止了他，又对唐笑说：“没事的，别担心，他肯定是在忙。”

“嗯。”

唐笑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都没再动筷，唐笑扭头望向窗外，见大雪纷飞，一片空茫，心底也像是在下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大雪。

严凌用膝盖撞撞成烽的膝盖，示意他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可成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中，唐笑的声音静静地响起：“我想回家。”

“回宿舍吗？”

严凌问。

“不是。”

她摇摇头，轻声道：“回我和成烈的家。”

严凌和成烽一下子愣住了。

唐笑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严凌，我想辞职。”

“……什么？”

严凌惊讶极了。

成烽没说话，心想，这的确像是嫂子会做出的决定。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生了，这段时间想一个人在家里静静。”

她朝严凌抱歉的一笑：“对不起，我没办法再在疗养院工作了。”

严凌略显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显然还无法接受唐笑要离开这件事。

可是他心里十分清楚，他留不住唐笑。

“……那你以后怎么办？总得有个工作吧？要不这样，我给你停薪留职，等你生完孩子放完产假再回来上班，好不好？”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唐笑声音很沉静，也很坚定。

严凌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问：“那你是什么打算？生完孩子后回以前的医院继续做外科医生吗？苏阿姨应该不会再反对了吧？还是……”

他知道唐笑的父亲经营着一家效益不太好的私立医院，想问唐笑是不是要去她父亲的私立医院工作，想到唐笑和她家人关系不太好，又及时止住了话头。

成烽一直没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能够猜到，大嫂不会再做医生了。

果然，唐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累了，也不像以前那么年轻，那么精力旺盛了。”

唐笑似有点无奈地扶了扶额，轻轻摇头道：“以后，可能会做点别的事情吧。”

“做什么？”

严凌瞪大眼睛，无法理解道：“你一直是医生，从毕业到现在也没做过别的行业……难道你有其他擅长的事情吗？”

“倒是没有，不过，还有好几个月的时候，我可以慢慢想。”

唐笑安安静静地说。

成烽望着唐笑，又想起在家中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形。

那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这个“嫂子”和自己心目中想象的嫂子不一样，有点过于严肃了。

可是，那时候，嫂子的眼里是有光的。

她会板着脸回怼自己，也会一脸严肃地教训自己。

但她那双圆圆的杏眼总是很亮，看人的时候，有种慑人的光彩。

现在的嫂子，因为大哥的离去，眼中的光芒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他只觉得心痛。

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嫂子眼底的光重新亮起来呢？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拳，可是却打从心底里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做不到。

那么裴远晟呢……裴远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