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错落烬白衣
作者:烟雨燕归 | 分类:古言 | 字数:14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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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八十章 璞玉(五十)
进了沈府,司徒踏月跟着谢飞花急匆匆的走向了去春台院的路。身后,沈传在廊下,静静的看着前方那个快步走动的人,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与之相识许久,可是,脑海里渐渐的出现刚才看到的那张脸,没有一点与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相似的地方,自嘲的一笑,她是归云的母亲,也许正是这种没有关系的一个人养出了一个那般如同她一般的女子吧。
脑海里忽的显出某个人的眉眼,沈传周身冷冽的气息渐渐的消弭,也许归云真的是她补偿我的呢?
轻轻的笑了笑,不顾自己身侧的雨珠打在自己的脸上,微微一思索,朝着春台院走去。
谢飞花似乎很是焦急,脚步越发的快了,可是跟在她身后的司徒踏月的脚步却是越发的缓慢,转过身,谢飞花发现司徒踏月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女儿,紧张到没有多余的表情。
走到司徒踏月的身侧,轻声安慰道:“月姨,你放心吧。云姐姐那么的爱你,她不会放弃你的。”
司徒踏月抬起眸子,盯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似是不解她为何会这样说。
谢飞花不是很懂自己此刻看到的这双眸子,没有多余的感情,似乎自己刚才说的云姐姐只是一个与她陌路的人一般,眼底似乎还有一丝浓烈的恨意,只是在自己询问之际,快速的闪过,又在自己盯着看的时候猛地迸发出很烈的恨意。
被这样的眼神罩住,谢飞花忽的很害怕,忍不住自己身子的颤抖,双腿不受控制的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柱子。
直到痛意袭上心头,谢飞花才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什么魔障之中。抬起眸子朝着司徒踏月看去,站在自己眼前的知识一位脸色苍白的,憔悴的妇人,此刻她正在焦急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姓。
“飞花?飞花?”
谢飞花眨了眨眼,似乎走出了自己的魔障,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一脸焦急的司徒踏月,赶紧应声道:“哎,我在,我在。”
司徒踏月拉着谢飞花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小丫头,“你刚才怎么了?怎么忽然很是惊恐的朝着后面退出,任凭我怎么呼喊都不搭理我?还撞到了身后的柱子。那一声,应该很痛吧,你没事吧?”
“让月姨我看看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说着,竟是直接拉起谢飞花的身子,想要掀开她的衣襟看看。
但是在最后关头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她似乎反应过来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尴尬的放下自己拉扯谢飞花衣襟的手,拢了拢自己散落在鬓间的发,“我不是故意的。”
谢飞花愣愣的看着这一系列的反应,不知道司徒踏月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直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背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意,再看到了自己身前有些凌乱的衣襟,这才反应过来司徒踏月刚才为何要那般说话。
“月姨,你说什么呢?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说着,忍不住蹦了蹦,似乎自己真的没有什么事,但是紧紧咬着的牙齿却出卖了她。
细细密密的汗珠遍布额间,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发白。司徒踏月赶紧上前,止住了她还要接着蹦跳的身子。
“好好好,月姨相信你没有事。我们就不蹦了,快走吧,快走吧。”说着,拉起谢飞花的手便沿着回廊慢慢的走去。
谢飞花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偷偷的咧着嘴,刚才真的撞伤自己了。后背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传来,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偏转过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司徒踏月,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月姨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摇了摇头,谢飞花有些愧疚,自己害得云姐姐变成这样,却还要这般的猜忌云姐姐的母亲,自己口口声声喊着月姨的妇人,自己委实不该。
但是,刚才的那一双眼,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吗?
想不通,谢飞花将自己心里的疑惑放下。目前,还是唤醒云姐姐最重要吧。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春台院。
站在院子门口,司徒踏月竟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谢飞花疑惑的看去,司徒踏月便换了一副脸孔。这次谢飞花没有看漏她脸上闪过的一切表情。
似乎之前的担忧都是虚假的一般,站在春台院门口,月姨的表情为什么是冷漠,她不应该是急切的朝着屋子跑去,然后推开门,扑向云姐姐吗?
谢飞花想不通。但是时间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来思考。
沈浣溪似有所感的打开了屋子的门。
一时之间,几人面面相对。
围绕着身侧的风在交流着,缓缓的交换着彼此的信息;雨滴也不甘寂寞,竟是朝着几人的发间袭来,最后轻轻的落到了几人的脸颊之上,缓缓地流过指尖,似乎在轻轻的呢喃,又似乎在欢闹嬉戏。
这便是你的孩子吧?
这便是你的母亲吧?
司徒踏月细细的打量着沈浣溪,眉眼之间似乎都是自己熟悉的味道,你看他啊,眼睛像极了你,可是他的嘴却是像极了她。呵呵,真是讽刺啊。
第两百八十章 璞玉(五十)
司徒踏月打量沈浣溪的同时,沈浣溪也在打量着司徒踏月。
眼前的妇人很是纤瘦,虽是一身简单的粗布麻衣,但身上却流露出一种贵气,如同一朵傲然立于崖间的雪莲花,芬芳而高雅。
细细的眉,微微闪烁的眼深深的陷入眼窝,眼下是细细密密的眼纹,听说她的身子似乎很是不好。但此刻的她似乎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站得宛如一棵挺立的松柏;头上缠着一方与自己耳尖坠饰一般颜色的方巾,多余的发挽起,完完全全的农村妇人的打扮,但周身透露出的贵气却让沈浣溪很是怀疑。
但转眼一想,也许是以前某个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吧。想到躺在床上的归云,沈浣溪对司徒踏月的感激之情显露出来。
果然归云这般难得的玉人也势必会有一个极好的母亲。
走上前,迎着烟雨,慢慢的走进两人。
司徒踏月很快的收敛起自己眼里的情绪,微微福身,行礼道:“大少爷。”
沈浣溪抬起手,恰恰接住了司徒踏月要往下行礼的身子。“这位便是归云的母亲吧。不必这般的拘礼,归云唤我一声子华,您便与归云一般唤我子华吧。”
司徒踏月在沈浣溪扶着自己的时候,微微的僵住了身子。
沈浣溪明显的感受到了手下的身子似乎很僵硬,便转移着话题道。
果然此话一出,自己手下的身子便不是很僵硬,抬起头,似乎是不解的看着沈浣溪。
“大少爷刚才说什么?归云唤您姓名?这怎么可以?这于理不合,大少爷还是莫要折煞老妇人我了。”司徒踏月似乎难以相信。
赶紧退出沈浣溪扶着自己的范围,后退几步。呆愣的站在一旁。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沈浣溪来不及思考自己心里微微的失落是为何,想起了司徒踏月此行的目的,侧身,望着司徒踏月说道:“竟是差一点耽误了正事。还请......您跟着我进屋看看归云,唤醒她的求生意识。”
谢飞花上前,“云姐姐的母亲我唤月姨哦。”
沈浣溪了然的点头,做出请的动作,“还请月姨随我而来。”
盯着司徒踏月,最后司徒踏月没有办法,只好放下一切,慢慢的朝着屋子走去。
越是接近屋子,司徒踏月的心越发的疼痛,忍不住用手偷偷的抓住自己的胸口。她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在身侧的沈浣溪将她的动作一览无余的看了个遍。
心中默默的有了一丝淡淡的想法。
从院子到屋子只有短短的几步,但司徒踏月却像是走过了一个世纪。抬起手,想要推开刚才被风轻轻吹得有些拢起的屋门。
但指尖却有些微微的颤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司徒踏月终于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那扇沉重的门上。
鼓足自己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不能推动那扇门分毫。
身后的沈浣溪没有动手,垂着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一般的起舞。谢飞花有些着急,想要上前帮忙。但才伸出手,便被沈浣溪拦下。
朝着谢飞花微微的摇了摇头,沈浣溪这才注意到谢飞花不同于往日的苍白脸色以及还在额间遍布的细细密密的汗珠。
微微有些血丝的嘴唇,她受伤了。
拉着谢飞花走到一旁,“你怎么了?”
“嗯?”谢飞花很是不解。
沈浣溪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唇,再朝着谢飞花递了个眼神。
谢飞花跟着动作,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嘶——”微微的刺痛。
谢飞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撞到了柱子,又因为分身,没有注意到,似乎自己的后背受伤了。
咧着自己的嘴,谢飞花想要说些什么,但才张开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朝着地下坠去。幸得沈浣溪身子已经好些,及时的接住了人。
扶着谢飞花,摇了摇她的头。谢飞花悠悠转醒,看着自己被沈浣溪搂在怀里,赶紧站直自己的身子,推拒道:“沈大哥,莫要担心。飞花只是太累了。”说着,虚弱的一笑。
看着谢飞花虚弱的笑,沈浣溪更觉是自己的不对。若不是自己怪罪她,她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归云是她现下她看重的人,她怎么舍得伤害她一丝一毫?
想起当初谢秦川的嘱托,沈浣溪只觉呼吸都那么的沉重,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
自从归云昏迷,自己似乎便十分的抗拒着谢飞花,她的无心之过在自己的眼中似乎被无限的放大,自己不检讨自己却将所有的错推到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对着她冷言冷语,让她到处奔波。
沈浣溪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紧紧的捏着,难以喘气。
可是在这个时候,谢飞花还在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是有些唯唯诺诺,有些害怕的耸着自己的肩,沈浣溪犹如被雷电击中。
我到底做了什么!
司徒踏月没有听到身后的声响,此刻她的眼前只有一扇自己怎么推也推不开的门。
打横抱起谢飞花,沈浣溪眼神一瞪,狠狠的止住了谢飞花想要说出口的话。推开门,将人放在矮榻之上,沈浣溪给谢飞花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
走到屋前,看到还站在屋前伸出手的司徒踏月,沈浣溪微微的停顿了几秒,接着便加快速度离开了。
终于提脚,走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丫头。
司徒踏月没有说话,也没有急不可耐。只有淡然,慢慢的,慢慢的朝着归云走去。
谢飞花在躺到了温暖的被子里,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的睡去。
司徒踏月一步,一步,终于在屋外又声闷雷的时候走到了归云的床前。
伸出手,碰了碰归云的脸颊,司徒踏月坐下。没有说话,只细细的打量着自家丫头的脸。最后伸出手紧紧的牵着归云的手。
慢慢的将自己的头靠近归云的手,轻轻的触碰着归云的手心。眼里的泪沿着眼角滑落,滚烫如沸水,完完全全的蒸煮着归云的手心。
闭着眼睛,司徒踏月很是平静。若不是紧紧贴着归云的手,放于归云手中的脸颊,自己脸上的泪痕,没有人会相信她与床上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细细的感受着归云的脉搏,影儿啊,你听到了为娘的声音了吗?影儿啊,你嗅到为娘的气息了吗?影儿啊,你感受到为娘的温度了吗?
记得以前的你最是看重为娘,现在你捣蒜抛下为娘,自己一个人走上那条漆黑的道路吗?
你不害怕吗?可是,为娘的很是害怕呢。
为娘害怕以后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想要看到我家丫头却再也看不到了。只有在梦中才能够看到那张小小的,软软的脸;只有在梦中才能够听到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唤我一声母亲。
影儿,你不觉得这样太过残忍了吗?为娘的真的很害怕啊。
真的很害怕的啊。
眼泪止不住的接着沿着眼角迅速的滑落,滚到归云的手心。灼热得如同滚烫的沸水,又如同夏日的骄阳,狠狠的烧灼着某些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