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茶，是对开秤仪式上第一筐上秤茶叶的敬称。

这筐茶叶，用青竹蔑精编的标准筐内里铺裹了干笋皮封装。外面扎红绸，并系了绸花。

高高挑起的秤杆，踩秤人用力压下又弹起三次才放手，待其平稳后大声报出一个数：“十六斤六两！开秤大吉！”

众人随之呼和，群情激昂。

大茶过秤后，随即被送到燕大老爷所在的八仙桌上，由村长亲自拆开，用右手拈出一撮茶叶，放在大瓷碗里，满上温度恰好的热水，沏出茶汤，递给燕大老爷道：“请开茶！”

开茶，意即首开品饮，以鉴定茶叶售卖等级。

通常由茶商们公推的领袖人物来行使这一特权，第一个来为茶叶给出基价，再供其他同行们参议。

不过，茶场村唯尊燕大老爷一人，他也从不涨势拿捏，历来给出来的都是公道价。

今春这第一口茶，是茶场村人比任何往年都更经心制作的上上等细茶。同等级的货头共十筐，为全村人最大的倚望。

至于其他等级的，量虽大，地位价值却比不得这百多斤茶，能卖起多少价就多少价了。

只见燕大老爷闭上眼睛，吮吸了一口茶汤，饶舌三咂，吞入喉腔，那享受的表情毫不掩饰。

随后，他才抓起竹筐拨看干茶，若有所思。

停滞间，村长和一众村民为此十分紧张，不知燕大老爷是为何意。

按照老规矩，燕大老爷开了茶，就该出价了。

他向村长伸出前臂，俩人互相在袖子中交握手指讨价还价。

村民们看不见袖子里的乾坤，只盯村长的脸便可得知。村长面上先是一惊，接着变为凝重，十分复杂。

村长又去和在座的几位族老嘀咕了一会儿，方才走到场子中央，大声宣布：“上号等上中级，每斤值价四千钱！”

群众轰然。既惊喜又大不解。

“为什么不是上号上上级？可茶价又比去年上上级的不差分毫？”

村长主动释疑道：“咱们的揉捻有些过重，燕大行家给提点出来了。城里的贵人们讲究这一口，以后可得注意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村民们听了是信服的，尤其是参与制作过程中揉捻工序的那几个人。

的确，他们因为太在意今年的这笔交易了，杀青后，处理得十分用功，不想却使力过猛了。

等级评不到上上级，不冤。

村长向着燕大老爷拱拱手，又对大家说：“燕大行家仁义，以今年行情缺货论，自己平了等级差价。众乡亲们还望周知。”

这一番抑扬起伏，看得燕纾直跟着叫好，老爹在道儿上是真有两把刷子。

皆大欢喜的气氛中，后续的普货各等级评茶和议价也都顺利完成。

茶场村一共卖掉了三千一百六十六斤茶，当场交割余款获银七百两。抛除宗族公房所用，按二百多口人分属的各家，平均每家能分十两银子。

榷茶三万斤后剩的所有余茶都被燕大老爷独家包圆。今年，反倒是历年来村民分钱最多的一次。

全村洋溢着欢声笑语。村长已经派了壮汉拿钱下山采买去了。

晚上，就摆长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