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小红，娄浩然乘车回家，到家时己到深夜戌时时分。在仆人服侍下，他更换完衣服，坐在饭桌前，开始吃饭。

此时一家人已吃完饭，只留下娄浩然一个人坐在饭桌前用餐。

听说老爷回来了，妻子张庭芳忙从内室走出来。她是一个身材粗短的女人，腰有水桶粗细，圆脸型，焦黄肤色，抹了厚厚一层脂粉，也难以掩饰她暴戾的表情。一见娄浩然，她就阴阳怪调问：“哟，老爷还知道回家？”

娄浩然抬头看她一眼，因心里有鬼，担心被她发现，并没有说话，而是埋头继续吃饭，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他想用吃饭来掩饰内心的紧张仓皇。

“现在什么时候了，老爷这时候回来干吗？干脆住在外面得了。”张庭芳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嚷上了。

她身边的仆人若无其事的该干吗干吗。显然二人在家经常争吵，而且娄浩然常处弱势，她们才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处变不惊。

“嚷嚷什么呀，让我好好吃顿饭会死人啊？”娄浩然边吃边回了一句。

“哟哟哟，在外面长了见识了不是？”张氏说着步步逼近娄浩然，伸出食指几乎戳到他脸上，“回来这么晚，你还有理由了？要是嫌弃这个家，你就不用回来了，想住哪就住哪。”

凑到娄浩然身边，她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像狗似地提鼻子仔细闻了闻，这种香味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来自娄浩然身上。出于女人的敏感，她立刻分辨出来，这香味更像是女人的香水味道和脂粉味道的混合物。

瞬间，她明白了七八分，今天晚上回来这么晚，娄浩然在外面一定混女人了。她的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扑簌簌掉起眼泪大哭起来：“好哇，你个没良心的，你在外面鬼混，还回来干什么？”

娄浩然吓了一大跳，心里纳闷，她怎么知道自己在外面养女人？大概是瞎猜的，自己不要怕她。放下碗筷，睁大眼睛分辩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在棉纺厂忙到刚才，身上累得像散了架。你倒好，不来安慰关心我，还瞎猜起来。”

“我是瞎猜吗？我是瞎猜吗？”张庭芳将嗓门提高了八倍，“你让别人闻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娄浩然心里虚得不行，赶忙伏在身上闻了闻袖子，并未觉察有什么异味，胆子顿时大起来：“我身上哪有味道？不信你闻闻。”

张氏一转身，叫来两个贴身女仆，嫌恶地指着娄浩然：“你们闻闻，他身上有没有味道。”

两个女仆是张氏的心腹，知道娄浩然在家里的地位并不高，得罪了他也没什么事。但是要是得罪了张氏，恐怕就得扫地出门，卷铺盖回家。所以她们为虎作伥地来到娄浩然身边，提鼻子一闻，果然有股若有若无的女人香味。

她们朝张氏点了点头，回道：“奶奶，确实有香味。”

娄浩然炸了毛，饭也不吃了，扔下筷子站起身：“你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合起伙来捉弄我。这个锅我不背！”

张氏冷冷哼了一声：“今天非叫你死了这条心不可，你们去叫两个男仆来。”

两名女仆答应一声，去外面叫人去了。片刻工夫，叫来了两个男仆人。这两个人双手顺着放在身前，极不情愿地看着娄浩然的脸色，一副不得不服从的样子。

他们也知道，在家里，娄浩然是没地位的，说话真正算数的人，是奶奶张庭芳。得罪娄浩然屁事没有，得罪张氏下场就惨了。

张氏对两名男仆熙指气使道：“你们两个人赶快过去闻一闻老爷身上有什么香味。”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就是没有香味，他们二人也不敢说没有。

两个男仆凑到娄浩然身前，提鼻子闻了闻，然后看着娄浩然不说话。

“有没有，你们倒是说啊？难道你们怕他吃了你们不成？”张氏双手叉腰，气焰极度嚣张，根本没有将娄浩然放在心上。

“奶奶——”两个人极不情愿叫了一声，“老爷——”虽然他们不敢直说，但他们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娄浩然不相信他们闻得到，自己就闻不到，再次凑到袖子上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不仔细分辨很难闻到的味道。这一次，他心里一咯噔，脸色瞬间变白，暗叫：完了，完了，千防万防，没提防在这儿漏馅了。

“这次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张庭芳厉声吩咐，“来人啊，家法侍候。”

四个仆人，两男两女，开始找东西，那模样似乎想用刑。

娄浩然心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厂里的东家，管着几百号人，在外面耀武扬威的，在家却要吃这个黄脸婆的家法？自己还是不是个男人？岂能让一个女人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家？

便大声道：“张庭芳，你不要欺人太甚！在这个家，我才是老爷，你是女人，要以夫君为纲。我是在外面找女人了，可这世界上，哪个男有钱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但我有妾吗？我还不是看你的面子才没有娶妾。你你你……你不能不给我面子！”

在明朝，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正常不过。有些懂事的女人，还要主动劝自家男人纳妾，以免外人说她是母老虎，管男人管太严，不符合女人三从四德的美名。

可张庭芳醋意十足，心眼特别小，不仅不允许娄浩然养妾，连他出去找女人也不允许。一旦发现他在外面有鬼混的迹象，就要拿家法侍候。

以前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正的动刑。这次看情况是要真动手了，娄浩然才和她摊了牌。

张庭芳怒道：“就你这样的人还想在外面找女人？你是要气死姑奶奶我啊。今天我也不活了，我跟你拼了。”说着就往上冲，与娄浩然撕扯成一团。

他们身边有四名仆人，手里拿着东西准备用刑，没料到老爷和奶奶当场干起架了。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