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浩然心思在哪儿，他自己最清楚。

郑封也清楚。虽然警告自己不要拿这事刺激娄浩然，郑封还是没控制住嘴，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娄浩然的脸色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瞬息变化几种颜色。他心中怦怦直跳，极力控制着，表演着，尽量淡然一些，不让郑封察觉他内心的秘密。

还好郑封只扎了他一针，就把话头转到布匹上去了，并没有与他深究。

饶是如此，大热天的，娄浩然额头还是出了一层冷汗。为什么郑封会有这样的一问？难道他发现自己在外养女人？不会吧，自己藏得很隐蔽，做事很小心，应该不会被逮住。

万一他发现了呢？今天的他实在反常，似乎有心事。

不行，自己要试探试探他，看他知道多少内容。

娄浩然直接了当地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郑封愕然半晌，明白他在试探自己，反问他道：“东家这是什么意思？我正和你说仓库布匹的事呢。”

“仓库有什么事？张庭训那臭小子不长心是不是？”娄浩然道。

郑封道：“这倒不是，我意思是说，我们应该查查仓库，看仓库存了多少货物。做到心中有数，办事才不慌里慌张。”

不知不觉间，郑封将话题岔开，转移了娄浩然的注意力。不转移目标不行啊，娄浩然也是人精，发现自己察觉到他的秘密，他肯定如芒在背，说不定会办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到现在为止，郑封还不想冒风险——与娄浩然闹掰的风险。留下来意味着每年一万两白银，离开这儿两手空空，什么也赚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傻子才会与娄浩然闹翻。

“那好吧，我们去仓库看看。”娄浩然暗中擦一把额头冷汗，幸亏郑封不知道这个秘密，万一郑封察觉了，那就大事不妙了。更不能被家中那个婆娘知道，他若知道自己在外面养小，肯定会大闹天宫。

二人一起来到仓库，仓库锁着门。派人去叫张庭训和马庚娣，由他们二人陪着，四人一齐走进仓库。

仓库气息沉闷，还有浓厚的棉布味道。织好的一匹匹布，整齐码放在地上。有些布堆放很高，几乎与梁齐。

仓库虽大，物品虽多，却摆放整整齐齐，看得出来，张庭训和马庚娣二人并没有游手好闲，而是把后勤管理得井井有条，二人出了不少力气。

郑封问：“现在仓库存有多少匹布？”

“三千匹。”张庭训回道，“每天生产一百五十匹布，每月生产四千五百匹。每月正常销量是三千匹，余下一千五百匹布卖不出去。这三千匹就是两个月的存货量。”

同样的话，刚才郑封也讲过一遍。现在娄浩然又听一遍，立刻记得牢牢的。由此可知，郑封和张庭训在管理方面都用心了，数额才能一丝不差。

同时娄浩然感到有些汗颜，做为一名东家，棉纺厂真正的当家人，他却不知道厂里每月生产多少布匹。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惭愧，惭愧呀。

这本是娄浩然放弃与那个女孩鬼混，将心思放在厂里的一个重要契机。可是他转念又想到，那女孩太漂亮太温柔体贴了，世上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女孩。自己刚与她混熟，刚尝到她的甜蜜，如果就这样放弃，实在于心不忍。

厂里有郑封和大舅子管着，他们二人水平很高，不会出差错。自己在或不在，都不影响正常产布，暂且放手一段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娄浩然背着手，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假装视察一会儿，叫道：“仓库管得不错，由此可知，你是用了心的。奖励你和马庚娣每人五两银子，你得空去喝一盅。”

“东家大气！”张庭训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朵花。

“谢谢掌柜。”马庚娣也笑意盈盈的。

郑封却没得到奖励，睁大眼睛问道：“喂，娄掌柜，你什么意思？这儿就我们四人，你奖赏他们二个，却不奖励我，这明显是看不上我做的工作啊。”

娄浩然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呢，你的工作比他们做得更多更好，奖励你一大笔，十两银子。这样够不够？”

这还差不多嘛。郑封也笑了：“东家大气，改天我请客，我们一起下馆子。”

娄浩然装得很像：“这就不必了，我说奖励你们，就是奖励你们，哪有再从你们这儿吃回去的道理？”

娄浩然又问：“每月剩下一千五百匹布卖不出去，积压久了，不要很久，一年就积压一万八千匹布，这可都是钱啊！郑封，你门路广，你给想个办法，将这些布卖出去。只要不在仓库积压，只要卖出去，我再奖励你一笔大的。”

郑封笑了，这次是真笑，出自内心的笑：“小时候我曾去过南方一次，呆了三年之久。我了解到，南方那些大商人出一次海，往往发动十几艘船，运出去许多匹布和丝绸。待年关将近，我们仓库积压的货物足够多时，我们去一趟南方，将这些布卖给他们。这一次，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我们会多赚两成的利。现在只有几千匹布，不值得跑一趟。”

娄浩然疑惑问道：“你敢保证，我们把布拉去，他们就会要吗？如果他们不要，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而且耽误时间，这会影响正常织布的。”

郑封道：“东家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郑封没有告诉他，自己跟雪莉和杰克是好朋友，自己曾经帮他们除掉用心险恶的管家和副手，帮他们挽回巨大的损失。

这些都是郑封自己的秘密，正如娄浩然有他自己的小秘密一样，不会轻易透露出去的。

“好，有郑掌柜这些话，我就放心了。”娄浩然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我给你三成的红利，这笔钱出得不亏。”

其实娄浩然内心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一旦与南方的商人接上头，与他们混熟了，就甩开郑封这个中间人，直接与他们合作。这样每年又可以节省一万两的利润。

想到这儿，娄浩然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