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不好，厚厚的黑云笼罩天空，遮得天空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树梢静止不动，没有半点风，使天气显得有些闷热。

一百来号女工聚集在作坊前的空地上，不断有人说笑取闹。而郑封板着严肃的脸，像张扑克牌。现场气氛浮躁、喧闹、不安、诡异。

郑封朗声宣布：“大家排成五队，每队二十人，速度！”

调皮的女工们模仿郑封说话的声音又重复一遍，引得四周的人咯咯娇笑，笑点低的女工笑弯了腰。众女工嘻闹无常，根本不把郑封的话放在心上，当然更是无人排队。

郁闷透顶的郑封走过去，亲自动手拉住五位女工的胳膊，让她们当排头，左胳膊弯曲放在头部，右胳膊伸开，形成一个路标的标识。大声而严肃说道：“从左到右，依次排队，一盏茶时间，必须排好队，否则必有惩罚。”

这次的效果稍微好些，有部分女工稀稀落落按郑封的指示排队。其他人见状，排在最后面。当所有人都站在队列中时，三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远超郑封规定的一盏茶时间。

本想惩罚几名排队落后的人，但落后的人太多，至少有二十个人，郑封忍住没有发脾气。后退几步，目视前方，按身材高低给她们排顺序。

这些女工们年龄小的十几岁，年龄大的四十岁左右，她们有些结婚生子，儿子的年龄和郑封相仿。而且她们从没接受过这种训练，只以为郑封在逗她们玩。

她们站队时都和关系要好的人站在一起，不喜欢的人则离得远远的。在这种情况下，郑封按身高给她们调换位置，就等于将她们关系好的拆散开来，这引起她们的极度不满，大声嚷嚷着不换。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一百个女人齐声嚷叫？真如羁鸟归林，乌鸦开会，呱呱唧唧，什么话难听，她们说什么，只差将郑封十八辈祖宗抬出来走一遭了。

给一百来号人排好五列纵队，郑封跑前跑后，累得后背微湿，暗中直喘。郑封心中冷笑：哼哼，你们就这样放肆吧，这是你们最后的狂欢机会，待会有你们好看的。

郑封站在最前面，与女工面对面，示范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五个基本动作。结果五个纵队相互遮挡视线，有许多人看不到。她们不经请求，私自跑到前面看郑封做示范，刚排好的队伍又乱了。

郑封鼻子都气歪了，又费了一阵功夫，才把队伍规整完毕。这次，郑封让五个队伍分开，两列站在南边，两列站在北边，另一列站在东边。

郑封再次示范立正稍息等五个基本动作，连续做了三遍，直到所有人全部看会，才停止示范。

哪知有些女工哈哈大笑，问郑封：

“这是什么古怪玩意儿啊？”

“跟织布有关系吗？我们干吗要做这种奇怪的动作？”

“就是就是，我看这种东西没有多大用处。”

郑封耐心告诉她们这是一种训练，训练好了可以提高织布效率，可以帮助她们多赚钱。在多赚钱的引诱之下，她们才勉强跟郑封学站五个基本动作。

郑封做一个动作，要求她们模仿着做同样的动作，立正稍息动作幅度小，做起来并不困难。左右转向后转时，许多人出了洋相，转的方向背道而驰。

她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捂着嘴唇叽叽咯咯笑个不停，笑得花枝乱颤。她们一笑，其他人跟着一起笑，好不容易形成的严肃场面荡然无存。

郑封没有笑，板着脸一字一顿道：“严肃，大家要严肃，谁不听指挥，踢出作坊，永不录用。”停顿片刻，又道：“说到做到，绝不姑息。”

这话若从身穿军装的教官口中讲出来，效果肯定棒棒的，定能刹住现场的活跃气氛。可从十四岁孩子嘴中讲出来，虽然也是严肃的话，可带着奶声奶气的味道，不仅没有起到良好的效果，反而起到相反的作用。

其中一个女工名叫马庚娣，二十四五岁年龄，身材纤细，婀娜如柳，颇有几分姿色，织布工夫很是了得，被娄浩然任命为女工的工长。

平时她发号施令时，也如郑封般板着脸，大家惧怕她向娄掌柜告状克扣工钱，纵然心中不服也不得不听命于她。

可今天这次训练，包括马庚娣在内的女工，大家不分高低彼此，一齐接受训练。这让她心存不满情绪，看郑封极度不顺眼。尤其到了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这个关口，大家转得方向乱七八糟，笑成一团，她更是瞧不起郑封，觉得郑封威不足以服众，根本不会训练。

这时她走出队列，态度高傲地对郑封命令道：“这几个基本动作我学会了，接下来由我教她们，你到一边歇歇去吧。”

郑封累吗？一个人管一百来号人，当然有些累，郑封能休息吗？当然能休息。可这话不能由她一个女工讲出来，更不能不给面子，直接以高傲的姿态下命令，这严重损害了郑封的威严。

郑封当时勃然大怒，厉声怒斥：“回去，现在你给我回到队列去！”

“我不去！”

“我的命令你敢不听吗？”

“我是为了你好。让你休息不行吗？”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到队列去！”

“你不行，你太年轻了，压不住阵脚。”

郑封火冒三丈，手指作坊大门，以冰碴子般的声音告诉她：“现在你被开除了，踢出织布作坊。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可以走人了。”

“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马庚娣惊呆了，默了一默，缓缓心神，“你又不是掌柜的，凭什么开除我？”

郑封哼哼冷笑：“告诉你，我虽不是掌柜，也能做这个主。你被除名了，从今天起，作坊再没你这号人。至于原因，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因为你不服从指挥。”

这时与马庚娣关系要好的女工帮她说好话，劝郑封不要跟她生气。一些平时受她气而不敢爆发的女工则借机生事，大声嚷嚷着问还训练不训练，如果不训练是不是可以一哄而散。

站在远处看郑封训练女工的娄浩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吓了一跳，赶忙走过来劝郑封消消气，不要跟她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