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快端上来，掌柜得知今年府试案首住在他自己店里，心情也很好，送给郑封一壶珍藏十年的好酒，以示祝贺。这样以来，大家更高兴了。

十几名童生轮流向郑封敬酒，起初郑封来者不拒，十几杯酒下肚，郑封微醉，心里知道，出门在外，无亲无靠，绝不能逞英雄，就斟满一杯酒，对大家高声说道：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天人多，我应付不过来。这杯酒，是我敬大家的。大家一起干了它。”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也是一口干。

有位两鬃苍白的老童生，步伐蹒跚来到郑封面前，激动地说：“郑家兄弟，我连考数十年，每年都以落榜收场，实在羞愧难当，回家无颜见乡亲父老。在这儿我想向郑家兄弟讨教一下，你是如何高中案首的？还望你不吝赐教。”

郑封微微一怔，心道：我考中案首纯属祖师爷赏饭吃。要说有何技巧，那就是穿越而来，对科举有整体的认识。而你就像养在水中的鱼，空气中的飞鸟，怎么能发现自己身边有水，身边有空气呢？

但这些话，郑封肯定不能直接讲出来。身边这些童生，都参加过府试，有些人连考数十年，对府试有着深刻的认识。自己若胡编乱造瞎说一气，定会被行家当面戳穿。

必须讲一套大家信服的道理，对他们有切实的帮助才能应付过去。

想了片刻，郑封谦逊称道：“今年我中案首，纯属侥幸。经验之类的东西，最不可靠。如果经验可靠，连考数十载，蒙也蒙中乙等了吧？”

“我以为，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首先要阅读面广泛，不仅四书五经必考内容要熟悉，那些不考的文史类书籍，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正所谓功夫在诗外。文章读得多了，下笔有如神助，无形之中，就给应试增添了成功的可能。”

在座诸位连连点头，非常认可郑封的说法。头发苍白的老童生也心悦诚服，喃喃自语道：“确实这个道理，确实这个道理啊。以前，我只读圣人读，其他书籍放在面前也不瞧上一眼。哪知道，我吃亏就吃在这上面。回家以后，我要以郑家兄弟为榜样，多读一些闲书，以提高自己的文论能力。”

“郑家兄弟好样的，如此大方，不藏私，真乃我辈楷模。”他举起一杯酒道，“郑家兄弟，这杯酒，我敬你。”说着一饮而尽。

郑封打定主意不再饮酒，略举酒杯，沾了沾嘴唇，以示敬意，并没有将这杯酒喝下。

紧跟郑封身边阴魂不散的两个人，一个叫张境，一个叫刘古超。张境身材单薄，白净面皮，文质彬彬。刘古超肤色发红，方面大耳，为人粗豪。

刘古超从酒席上站起来，面对众人道：“郑家兄弟如此年幼，却才华满腹，这次高中府试案首，将来前途更不可限量，点翰林，封庶吉士，官拜内阁也有可能。我等今年能坐在这儿与郑家兄弟畅饮三百杯，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我决定，随后前去郑家宝宅登门造访，以攀上郑兄这位高枝。在座座位可有人愿意与我一同前往？”

你拜访郑封，是你自己的事，事后去做就是了，何必当众讲出来？何必再鼓动大家一起去？从而给郑封添麻烦？

刘古超这样一说，大家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答应下来，事后一定要去郑封家中拜访。

这倒是郑封始料未及的事。郑封心中暗暗叫苦，脸上若无其事，笑着回答：“大家客气了，大家客气了。我何德何能，劳驾大家旅途奔波？应该是我去拜访大家才对。”

“郑兄，你家在何处？可否告诉我们？”座中一人突然问道。

郑封微一沉吟，大方将自己的住址告诉了大家。众人默念几遍，在心里记牢。记性差的人，跑进客栈房间，取出笔，记在纸上，以免将来忘记找不到郑封，从而与郑封这位将来的大佬失之交臂。

接下来，众人猜枚划拳，吟诗作对，畅饮痛饮，直到一醉方休。

这下可苦了客栈的小二，费了很久才将乱糟糟的天井打扫干净。众人都是文人，酒风很好，喝醉了也不闹事，安安静静地躺在客栈睡大头觉。

所有人都醉了，只有郑封一个人没醉。因为郑封牢记酒桌上逞英雄，事后当狗熊的古训，坚持不多喝。第二天，郑封起个大早，其他人还在呼噜大睡之际，收拾好马车，离开客栈，踏上了返回南召之路。

回到家，郑封将自己考中府试案首的事，告诉了爸爸妈妈和爷爷。他们三人听到以后，也是非常高兴。

尤其是爷爷郑绳，揉着眼睛，淌下激动的泪水，口中不住地说：“烧高香了，烧高香了，郑家祖坟冒青烟了，冒青烟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农民，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我们郑家竟然能出才子。祖上积德了啊，积德了。”

府试结束了，下面要面对的是院试。院试三年考两次，院试再考中案首，就是秀才了，有了功名，见县官可以不下跪，不交租，还有廪米可领。

院试考试至关重要，许多人考到当爷爷的年纪，考到六七十岁须发皆白，都是一名童生，无法考中秀才。

能不能顺利考中秀才，郑封心里也没有底，以前面两场轻松拿下案首来看，院试也没有大不了的。无非就是考八股文试贴诗，自己做就是了。实在考不中也没关系，自己只有十四岁，来日方长，下次再考。

虽然心里藐视院试，但郑封知道，行动上不能藐视，必须足够重视，严格按照八股文的格式去做，而且还要做熟练老道，才能从众童生中脱颖而出。

在家休息一天时间，第三天，郑封乘马车来到县城西北，娄浩然的织布作坊。刚走进娄浩然家大门，就听到正堂里面传出来一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大叫声：“爸爸，爸爸，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嗯？什么个情况？”郑封心中纳闷，快步穿过院子，推门走进正厅。

眼前的一幕，令郑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