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安开口道：“父亲，您忘了...芊姨娘和雨姨娘，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苏清安意有所指，苏家主听懂了。

芊姨娘又是身体一颤，什么也没说。

她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苏家主沉默。

苏夫人没有任何反应。

“那母亲，雨姨娘为何会突然流产？”苏清安指着地上的苏熙雨，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苏家主却没继续问了，他照旧问芊姨娘：“你也说。”

芊姨娘身体再次颤了下，跪在地上：“家主...都是妾身不好。”

她抬头，面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苏家主静等着她的下文。

“若不是妾身叫雨姨娘回避，让多罗公主与少主夫人单独交谈，夫人也不会生气。”

芊姨娘话音轻颤：“夫人若不会生气，也就不会罚妾身和雨姨娘下跪。妾身倒没什么，本以为雨姨娘也没有什么，可哪知雨姨娘身体孱弱，就这么跪了一会儿，便...”

后面的话芊姨娘没有再说了，不需要说，苏家主和苏清安，也知道那些话是什么。

苏清安闭眼。

苏家主不如他，他这些年身边并没有什么女人，不曾沉溺于温柔乡。

而苏家主的妾室那么多，个个温言软语，苏家主早就听不出这些女人话里的不对劲。

而他听得懂，芊姨娘话里话外的意思，虽然表面上听起来，她是在为苏夫人开脱，可实际引起了苏家主对苏夫人的怒气。

当然，单就这样的小心思也就罢了，他唯一关心的是，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不是芊姨娘说的这样。

是不是，苏夫人罚跪苏熙雨，苏熙雨才会流产。

事情的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人插手其中。

苏夫人皱眉，这些年在璇玑京都的苏家，并没有安排苏家主的妾室。

她过的日子太舒服了，所以一时竟未察觉芊姨娘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她只是敏感的察觉到芊姨娘这话不算好，因为苏家主看向她的眼神竟冷漠起来。

也恰是到了这种时候，被请的大夫着急忙慌闯进来。

他一路几乎是被拖着过来的，进了屋子里，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

进了屋子，立刻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苏熙雨。

大夫的脸色难看起来，可这是在苏家，他又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只能自顾自将苏熙雨扶到一旁，诊治起来。

众人方才僵硬的气氛，也被这大夫冲淡了。

苏熙雨的孩子没了不是小事，众人都看向大夫。

“怎么样？”苏家主最先关心出声。

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苏熙雨之前怀孕，他非常高兴，自以为给儿子安排对了人。

苏清安显然也是喜欢苏熙雨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没得如此突然而迅速。

大夫的脸色同样渐渐沉了下来，他在思索今日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苏家。

苏熙雨的药非常成功，大夫没有诊断出苏熙雨喝了堕胎药，他诊断的苏熙雨，明显是身子骨弱，又过分劳累才导致流产。

他也是在贵族圈子里尝尝看诊的，见着苏熙雨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苏熙雨不是正室。

眼下，他是被卷进苏家的漩涡里了。

当然他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苏家主，苏少主，苏夫人。”

大夫不卑不亢，先行礼问安，这才起身道：

“这位夫人身子本来就弱，甚至还常常心神不安，今日恐怕是过度劳累，这才流了产。”

他道。

他毕竟是个大夫，病人流产真正的原因，他还是要说的。

至于之后，就看他如何灵巧避过灾祸了。

“过度劳累？”苏夫人惊呼出声：“怎么可能过度劳累？她连一刻钟都没有跪到，半刻钟都没有！”

苏家主不动声色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若真是苏夫人做的，那反倒不好办了。

他重新将视线落在芊姨娘身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夫人身上是绝对不能被泼上污水的。

而苏夫人与芊姨娘孰轻孰重，他心中自然有数。

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让芊姨娘死。若愿意让芊姨娘死，那芊姨娘就是苏夫人的替罪羊。

若不愿意...苏家主若有所思，那就再找一个替罪羊。

“那雨姨娘如今身体如何？”苏清安又问道。

“这倒是无碍。”大夫摇了摇头，肯定道：“姨娘还年轻，身子骨慢慢调理，很快就能好，孩子，日后也会再有。”

“麻烦您了，请您先回去吧。”苏清安朝大夫颔首。

大夫立刻收拾药箱离去，深觉自己逃过一劫，想不到苏家少主这样好说话。

苏清安又看向阿锦，眉眼弯弯：“夫人，你还站在那做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还不快来坐下？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他语气十分熟稔，苏家主和苏夫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阿锦嘴角扯了抹笑容，依言过来坐下。

她都站了多久了，苏清安竟然才注意到。方才苏熙雨他却是一早就察觉，调整苏熙雨的动作了。

许是被帝王妃的话影响了吧，阿锦越来越敏感，看着苏家种种，惊觉苏家对自己从无真心。

芊姨娘像犯了错误的孩子，站在那里，没人喊她坐下。

如今气氛更加凝滞压抑，仿佛在对芊姨娘三堂会审。

“母亲。”苏清安最先开了口。

他不咸不淡道：“母亲今日的事，做的有些过了。”

到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不是懦弱的人，连自己的孩子没了，都不敢说一句话。

苏夫人欲言又止，可对上自己儿子的眼神，又沉默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责怪，然而母子连心，苏清安没说的话，她懂。

到底也是苏清安的第一个孩子，她的第一个孙儿，意义是不一样的。

虽是妾室所出，苏家众人却都期待着这个孩子。

她没有反驳苏清安的话。

芊姨娘眼眸微抬。

“但此事尚有蹊跷，父亲，母亲。”

苏清安又道。

他盯着芊姨娘好一阵子，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扭过头来。

“今日宫里，有帝后，有白离歌，有多罗公主，每一个都心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