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人坚定的神色，老妪越发的诧异。

“老身居住于此，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来，曾经形形色色无数的人前往此地，或为恩仇或为生死，也有人视死如归强渡黑水河，但尽是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鲜有像是三位这般不为自身且义无反顾者！”

说到这儿，老妪杵着拐杖走到草屋前。

“我这一生罕有过黑水河，此次敬重三位，便带三位破例一次，希望这艘破船还能承载我等渡河。”

草屋里有着一艘破船，确切的说应该是一艘独木舟，而且异常的破旧，看着千穿百恐的船身苏梦皱起了眉头。

“这船漏水……”

陆鸣摇头示意，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黑水河特殊又岂是普通的船只能够渡过的。

“船虽破旧，可只要人心向善，便无这千疮百孔。”老妪慢悠悠的说着，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拖着小舟朝着草屋外走来。

因为先前的话，苏梦有些歉意，准备上前帮忙却被陆鸣拦了下来，他仰头指向老妪手抓独木舟的地方。

苏梦和火羽二人定睛看去，当即脸色微变。

只见老妪抓着小舟处的手上，有着丝丝血迹渗出，血宛若植物的根茎正在小舟的船身上蔓延开来，并且融于其中似是解开了某种禁制一般。

“血脉封印，您老这是封船多年啊。为我三人重启这小舟，我陆鸣如何回报呢？”

小舟上血色如根茎密布，最后一股淡淡的波动荡漾开来，其上封印禁制已经解除。

老妪弓着身子，拖着小舟朝着黑水河河边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曾经因为这条破船犯了错，而今希望这艘破船能够弥补，不求盟主回报，只想看水门回归征途，老身这一生也就足了。”

她说的很隐晦，但隐隐间三人也能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无奈，以及对水门现状的不满。

独木舟被老妪拖下了水，看似千疮百孔的船身竟然没有漏水，而且平稳的漂浮在黑色的水面上，老妪先走了上去，旋即用拐杖敲了敲船身，喊道：“三位，请上船吧，老身送你们一程。”

“那就多谢了。”

陆鸣双手抱拳，说罢踏上这独木舟，小小的船身承载着四人，却稳稳的飘荡在水面上，任由黑水河波涛汹涌却无法晃动船身。

老妪手里的拐杖时不时的划动着水面，小舟便会往前平顺的移动十余米远。

惊涛骇浪似是与己无关，好像这条小舟是悬空在水面上一样，四周的浪潮无法影响它分毫。

“呀，漏水了！”

就在独木舟行至黑水河的中间位置时，苏梦突然惊呼道。

闻言，陆鸣和火羽准备低头去看，可这是老妪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敲了敲船身，声音沙哑的提醒道：“别低头去看，黑水河的河面会勾起你们心里的阴暗面。”

陆鸣和火羽急忙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苏梦的抽泣声，也不知道她在那漏水的船底看到了什么。

“不，不！不要，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从低沉的抽泣很快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咆哮，苏梦的情绪很不稳定，身上荡漾的气息都起伏不稳。

“盟主，莫要低头去看，或许可掩盖内心，她陷入镜像拷问内心，没有人能帮她，此刻看这船底无异于凝实黑水河，会将自己内心的阴暗无限的放大，没有人能帮她，只能靠她自己！”

老妪提醒着，试图阻止陆鸣。

但感受着苏梦身上极不稳定的气息波动，再听闻她发疯般的嘶吼，陆鸣岂能坐视不管。

“这是我陆鸣的弟子，我不帮她，谁来帮她！”

说罢，陆鸣霍然扭头看去，船头老妪轻叹一声。

目光所及，陆鸣眉宇紧蹙，千疮百孔的船底根本没有漏水，而是映照出一幅幅画面，那画面里血腥无比，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其中苏梦手持长剑，浑身沾满了鲜血，还在奋力的厮杀着。

再看苏梦，眼神空洞神色却无比狰狞，身体一动不动，口中却在嘶吼着。

船底的镜像画面中不难看出，这是苏梦幼年时最阴暗的时刻，被族人欺负、嘲笑甚至是殴打，她不断的隐忍，而后终于爆发，杀戮是解决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她已经杀红了眼，浑身是血遍地尸骨，可还没有停止。

浮现跳转的画面，是苏梦曾经内心深处的阴暗，是她不敢直视的一切，而后出现的画面，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她要凭借杀戮来宣泄曾经受到过的不公，完全不像是一天前在苏家，还能游刃有余的苏梦。

“这里的幻境，竟然可以无限的将她内心的想法放大！”陆鸣脸色凝重，就在这时眼前竟然开始变得模糊。

很快那些关于苏梦的画面退却，紧接着他的眼中浮现了一片大火，以及无数嘲笑的嘴脸。

那是十年前，陆鸣灭门时的场景，无助的他躺在血泊中，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杀害，看着母亲为了救自己被推进火海中。

腾！

一股冰冷杀意顿时从呆怔站着的陆鸣身上荡漾开来，杀意如潮让人如坠冰窟，一旁的火羽已是瑟瑟发抖。

老妪神色惊慌，叹道：“看来这艘破船是保不住了，这滔天的杀意，放眼这世间谁能阻挡啊！”

“怎么办河鬼老前辈，盟主他也陷入镜像中了吗？”火羽焦急的问道。

老妪点头道：“是啊，黑水河的河水能够映照内心，将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无限放大，盟主试图救苏梦，却也因此陷入其中，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们，能否摆脱那一切，只能看他们了！只是，即便是摆脱恐怕也会心境受到影响，此之一生修为止步于此啊！”

老妪无比的惋惜，陆鸣本有大好前程，却因为这黑水河的镜像会让他修为止步于此。

火羽闻言更是急了，“河鬼前辈，您想想办法，棒棒盟主啊！他可是大联盟的支柱，若是他心境受损将来如何带领我们揭露仙界阴谋，如何带领我们对抗仙界那些自私的仙人！”

“帮不了。”老妪沮丧的摇了摇头，“而且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盟主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注定，哪怕是摆脱了镜像，心境也必定受到影响，今生修为再无法寸进分毫！”

无法改变的事实？

火羽异常的担忧，可他不敢低头去看，连陆鸣都无法帮助苏梦导致自己深陷其中，他火羽又能做什么呢！

自责，除过自责，责怪自己不应该带陆鸣至此，火羽什么都做不了。

滔天的杀意在这船身上荡漾，陆鸣就像是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