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客厅里盯着手机屏幕的中年女子忽然听到了上头传来开门的动静，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儿子正一边系着领带，一边顺着回旋楼梯匆匆往下走。

“怎么这么早？”

“恩，公司事比较多。”

“你应该找个新助理了，就算只是帮你接接电话，整理下行程也可以，这种小事，随便找个不那么蠢的，应该都能处理好吧。”

扯着领结的手一顿，侯君冲着满脸都是关心的老妈笑了笑。

“没事，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也好，不用想知道什么，都还要去问一遍别人。”

知道这是儿子的推托之词，祝妈也不好继续勉强下去，只是笑着朝对方招招手，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身边来。

侯君一边从餐桌上拿起一份三明治，一边坐到了老妈身边，目光下意识往对方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看了过去，浓黑的眉瞬间拧起。

“这个女孩子长得还好看吧，模样文文静静的，人家之前在英国读的博士，一直忙着学业没顾得上谈恋爱，这会儿......”

“妈，我暂时不想谈这个。”

说着，侯君站起身，却被老妈一把拽回了沙发上。

“不想谈？你今年都几岁了？当年你爸在你这个年纪，你这个臭小子都敢叉着腰和他对呛了知道么？”

埋汰完自己儿子，侯妈滑动着手机上的页面，一个一个或清秀，或机灵，或可爱，或妩媚的女孩照片像是幻灯片般一帧帧的播放着。

“这个是过年经常来家里做客的王叔叔的侄女，比你小一岁，如今是当着大学老师。”

“这个是你爸爸老同学的女儿，和你同年同月的生日，是职业跳芭蕾舞的，平时要跟着剧团在世界巡回，挺忙的，只是最近剧团要进行道具的全面检修和保养，正好有两个月的假期。”

“这个是......”

手指翻到哪张照片，侯妈就能立刻报出对方的名字，年纪，职业，家庭情况等个人信息，显然是将这些东西烂熟于心，都不知道私底下已经看了多久了。

“妈。”

回绝的话，当侯君的目光落在自家老妈的鬓角上，看到那略略泛光的银丝时，渐做无声。

每个人都会老，都会死，侯君在看到课本上，小说中，还有电视剧和电影里头，那些人看到父母脸上的皱纹，花白的头发，看不清四周的眼睛和逐渐走向老迈的身躯时，所表现出的那种醍醐灌顶，或者说幡然悔悟，他的态度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可此刻，心脏却如同被什么烫了一下，绕着伤疤渐渐皱缩了起来。

“你看着办吧，到时候直接把对方的名字联系方式，还有见面地址告诉我就好。”

侯妈叹了口气，如果侯君和她顶着来，她倒还一点都不担心，可就是这样随便怎么都行的态度，叫人怎么都放心不下啊。

“祝巍然和那个小姑娘，已经走了有一年多了吧。”

“恩。”

气氛就这样沉到了最低谷，却渐渐有回忆的缥缈氤氲而生。

“是叫计蓝么？”

“恩。”

过了屏保时间的手机画面一片黑暗，却有点点细小的银白色，挥动着半透明的翅膀在狭窄的四方匣子上飞舞。

“那是个好姑娘。”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