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龟年离开府衙的时候显得比较糊涂也比较兴奋，看样子这位大才子还真是被新的知识和功利心给彻底蒙蔽了理智，而继续留在大厅里的鱼寒则正在被辛弃疾用一种异样眼光给认真打量着。

“幼安兄，您这是要干嘛？”悄悄后退了那么两步，鱼寒虽然知道辛弃疾应该没有某种特殊的喜好，但也是在那种特殊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点不太自在。

“行啊！贤弟，你可真够缺德的！”如果辛弃疾掌握了读心术之类的高级技能，或许会先把鱼寒那小混蛋给痛揍一顿，但现在他只能是做出一种非常有限的调侃。

“啥缺德不缺德的？小弟送了彭兄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能不先糊弄着他去瞎忙活一段时间？”鱼寒倒是非常清楚，辛弃疾可不是年轻气盛的彭龟年，就自己用的那点小手段根本没办法糊弄住这位北地奇侠，所以还不如干脆承认下来也免得还要费力解释。

“可你就真有相信他能琢磨出什么道理来？”辛弃疾也不懂得什么叫做万有引力，但他知道就自己掌握的那套弹道计算方式根本不是一个传统儒生能够在短时间内就琢磨出来的理论。

“能不能琢磨出道理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彭兄能帮着打开一扇门，糊弄得更多的才俊走进去进行探索，而这可是……”阴谋已经展开，鱼寒并不关心会不会取得实际效果，也不关心这事是否会动摇西方科学的根基，他要的只是一个转变过程以便于将来扔出一大堆全新系统理论之后能够迅速被宋代精英消化吸收。

“好算计，贤弟此计确有事半功倍之效！”辛弃疾很清楚自己能够接受那些新知识是为了确保战场生存，而传统儒生显然是缺乏这种压力，所以利用功利之心对他们展开诱导确实更容易造成改变。

“幼安兄过奖了，说吧，您老过来又有啥麻烦事？”对于辛弃疾这种隐含贬斥的褒奖，鱼寒并不太在意，他只是知道辛大侠不会闲得无聊跑来找自己瞎胡扯，更不会在没有需求的情况下还主动帮着糊弄彭大才子。

“也不是啥大事，只是眼瞅着务观先生与金国使臣的和谈即将结束，不知贤弟可有心继续增强兵力以期将来与金国一决雌雄？”都经过了这么多年，辛弃疾也知道跟鱼寒谈事的时候藏着掖着只会把自己给绕晕，所以也是非常坦诚地道明了来意。

擅自扩充兵力在宋代是一件很容易受到特殊关注的敏感事情，但范成大代表朝廷跑到狄道城来进行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责骂也让辛弃疾产生了某些想法，认为孝宗皇帝是在眼下这种形势比较微妙的时候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法纵容他们继续跟金国做对。

至于北边的大金国么，这事本来就跟他们没啥关系，再加上有完颜允恭在手里攥着，除非他们自己哪天心情不好了想要出去溜达一下，否则金国君臣在短时间内是没闲工夫来搭理狄道城这些宋国土贼！

自认为来自宋金两国朝廷的压力已经被降到了最低，更重要的是这次又通过谈判从完颜雍手里讹来了大量钱粮，一直都觉得手下兵痞不太够用的辛弃疾也实在不想错过这个理论上的最佳发展期。

“幼安兄，您来咱这里之前去跟务观先生商量过？”没有忙着对辛弃疾的要求进行任何评价，鱼寒只是显得很随意地提出了个问题。

“确有此事，务观先生亦觉得……”扩充兵力这种事还得必须有鱼寒的许可才能进行，但陆游又必须忙着跟雍弈一起去糊弄乌库哩元等人，所以前来说服这小混蛋的事情也只能是交给了辛弃疾完成。

“那你没去跟魏王说这事？”鱼寒虽是狄道城的实际掌控者，但魏王才是名正言顺的主帅，所以有什么事要先跟他进行汇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王爷日理万机，一时难有闲暇，故而……”没好意思说正是因为在魏王那里碰了软钉子才跑过来，辛弃疾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别看魏王那老实孩子并不擅长勾心斗角，跟鱼寒之间也是谈笑不羁甚至偶尔还会耍点无耻手段，但人家好歹也是官家的亲儿子，从小就耳闻目睹了太多的御下之道，哪还会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辛弃疾？

“不就是被那倒霉王爷给赶到咱这里来了么，有啥不好意思说的？”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询问，仅是听了这半截喋喋不休的解释，鱼寒就能够猜到辛弃疾在魏王那里肯定是被不着边际地糊弄了半天。

“贤弟所料不差，然魏王对扩军之事虽不以为意，却也并未明令禁止，故而为兄这才前来与你商议！”本来也不算多丢脸的事，既然已经被戳穿了，辛弃疾也非常坦率地承认是想利用鱼寒跟魏王的特殊关系来做这件事。

“他不阻止，是因为他知道咱会反对！”对那老实孩子挑熟人帮着扛黑锅的坏毛病，鱼寒早就是了如指掌，暗自做出谴责之余也不介意让辛弃疾也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准备。

“为何？”在辛弃疾看来，甭管鱼寒是想要为朝廷效力还是生出了不臣之心打算拥兵自重，把握住现在这种有利条件迅速扩大兵力都是利大于弊的事，所以对这个回答也是感到非常意外甚至根本无法接受。

“至于到底为啥么，魏王既然没说，咱也就不能告诉你！”如果是别人来问这个问题，鱼寒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孝宗皇帝密旨，但他更知道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来糊弄一心一意为大宋朝廷效力的辛弃疾等人只会适得其反。

“可……”从鱼寒的话里面听出了某种很不愿意知道的可能，辛弃疾却努力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只是继续用切实存在的危险继续进行着原有的劝说。

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那是因为完颜允恭的存在让金国君臣有了顾忌，但这种顾忌不可能是无底限无期限的，而一旦完颜雍彻底失去了耐心，就肯定会调派大军对狄道城展开毁灭性的打击。

前两次都是凭借卑鄙手段赢得了战斗胜利，但只要金军能够及时吸取教训抛弃还没有被他们所熟练掌握的兵法谋略，直接采用以力破巧的方式发动进攻，就算鱼寒能够凭借坚固防御工事苟延残喘，也肯定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没什么可是，咱现在啥都能做，唯独不能扩军，否则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其实鱼寒又何尝不想迅速壮大实力，但现这种时候就算金国能够睁只眼闭只眼，孝宗皇帝跟太上皇也绝不会继续容忍，而吴挺手里那几十万巴蜀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如此说来，我等就只能坐困愁城，等着金军前来围剿？”没有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突然有了种被当作弃子的感觉，辛弃疾没有感到愤怒只是相信眼前的小混蛋不会轻易被别人算计。

“谁说咱就只能呆在城里等着挨揍？”夺取狄道城可不是鱼寒的终极目标，从完颜雍手里把京兆府给借走才是这小混蛋最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按着宋金两国君臣的想法去做事？

“可就咱现在这点兵力，又如何与金国为敌？”想要不挨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把对手揍趴下，但狄道城这一万多人马就算是拥有再强的战斗力也没办法保持长时间进攻。

“幼安兄熟读兵书，当知围魏救赵？”鱼寒确实有能力设计出实用且威力巨大的超时代武器，也能够在短时间内就让工匠们熟练掌握制作工艺，但问题是现有的物质条件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去做，而操着刀枪剑戟去跟金国铁骑硬碰硬又纯属找抽，所以就算要闹出点动静也不能使用传统手段。

“此策不妥！须知我军兵力有限，若以偏师出击则粮草以保证，金军若行坚壁清野之策足可将我军陷于险境之中！”要说辛弃疾的担忧也并非是杞人忧天，毕竟鱼寒如果想要用攻击金国后院的方式来缓解狄道城面临的威胁，就肯定不能只派出两三百兵痞，而这年头任何一支没有获得当地民众支持的军队想要在敌国腹地瞎胡闹也只能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全军覆灭！

“幼安先生所言甚是，但您好像忘了咱已经下令让屠焕等招募人手开设镖局！”传统手段不能确保胜利，但超出时代概念的方式就不一定会遭遇同样结果。

“区区镖局岂堪大用？”对鱼寒的那个荒唐决定，辛弃疾倒是听说过，只不过因为跟军事没多大关系所以也一直都没放在心头，此时更不会认为这就是决绝问题的办法。

“没用？如果他们有能力在五天之内把务观先生的家书给送到成都府呢？”鱼寒正在尝试着采用一种全新的后勤补给方式，但真要说起来也是在临安的时候受到了那些酒楼的提醒。

“这不可能！”从狄道城到成都府，直线距离倒是不太远，但别忘了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所以辛弃疾就算不知道鱼寒想要做什么，也不认为这会变成事实。

“没啥不可能的，幼安兄您就说如果咱能让他们帮着娄小楼运送粮草会有啥效果吧？”在鱼寒看来，辛弃疾之所以会认定做不到这事，那是因为秦代的一种高效运输方式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太久！

“若真能如此，则金国危矣！”一群能够闹得大半个西夏鸡犬不宁的马贼，只要能够及时获得补给，那就是想打哪就打哪，大金国的勇士们也只配跟在他们身后吃灰，所以辛弃疾才会做出这种评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