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博陆脸色铁青，远远地瞧了瞧祁小过，像是想说什么一般，当时叶继岌就站在他的身侧，手上还捏着弓箭，奚博陆甚至有让叶继岌一箭直接把祁小过给射死的冲动……但是他知道不能这般，两军交战，主将单挑，向来是不得使暗箭，而且就同玄真上人所说的，祁小过当下也已经是璎珞境了，寻常的暗箭，对他来说怎么会有用？

更何况祁小过胆敢直接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来，便是为了同自己谈判——谈判还尚有回旋的余地，可若是祁小过真的死了，那这件事情恐怕就真的要传出去了。

祁小过总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任何一人，偷偷下次决定吧。

奚博陆只觉得自己手上青筋暴起，他直拉着马缰，力气之大，马缰都在他的手心当中勒出了一道血痕，他苦思了良久，久到叶继岌都有些发愣，不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正欲发问，奚博陆才缓缓开口。

“鸣金收兵。”他吩咐叶继岌道。

叶继岌一愣，虽然不懂得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敢忤逆，只得顺着父亲的话，乖乖收兵回了去。

这不过才刚刚与祁小过交锋了一阵，就真么收兵，直让两边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理解——这一退兵，无异于输了自己士气，长了祁小过的威风。

当时当时奚博陆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东西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思考。

当夜，奚博陆的帐前灯火通明，叶继岌见得父亲在帐中良久，饭也不吃，心中不由有些困惑，便试着问个究竟。

他挑起了帘子，道奚博陆的身前来，直问：“父亲，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如此匆忙地鸣金而退？那祁小过虽然当下已经是璎珞境了，可是孩儿不早已突破了三劫，不如了璎珞境了吗？孩儿步入璎珞境的时间比祁小过不知早了多久，更在枪术之上深得父亲的真传……孩儿自信……孩儿自信绝不会输给祁小过的才对，父亲为何当时不愿意派孩儿出场呢？”

可是奚博陆听叶继岌这么一言，却更是叹了口气，手中一抖，一个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就飞落道叶继岌的脚下：“你自己看吧。”

叶继岌当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父亲古怪的紧，可是待得他真正拾起纸片，看得了上面祁小过写的话来，他才浑身战栗了起来：“他怎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来……父亲，我觉得我们应该赶快把那奚小过灭口才是……这件事情，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奚博陆听罢，却是摇了摇头：“杀了奚小过又有什么用？你以为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不会与别人说吗？今早阵上，他边上的那个唤作祁静的女子，是他曾经的妹妹，当下未过门的妻子；他在共月庄中，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之上运筹帷幄的父亲；更何况还有那个告诉他这件事的人……这些人都在盯着他看，这件事情还没有传播开来，是因为奚小过想用这件事情和我们谈条件，而倘若是奚小过一死，可就没有谈条件这么一个说法了。”

叶继岌只觉得有些脱力：“究竟是谁……是谁会告诉祁小过这件事情的……是白伯伯吗？白伯伯虽然与父亲您不再往来了，可是他应当知道这件事对于您来说非同一般的才对……估计多年情谊，他应当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奚小过的才对。”

“谁知道呢？”奚博陆摇了摇头，“我听说朝廷那位，更这个奚小过也多有往来，甚至还同生共死过，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是他告诉奚小过的。”

“朝廷那位？”叶继岌一怔：“您说得是太子爷吗？我也曾听说过太子爷和奚小过曾经共过患难，可是您想，我们便是与朝廷那些人交易，才会南下剿匪的，他们这么做，就不怕我们恼羞成怒，继续放手不管了吗？”

奚博陆深吸一口气：“谁知道呢？朝廷那位的背后是他的老子，还有他的外公，他的老子虽然比不上武皇帝那般的一代雄主，可是也不是吃干饭的，至于他的外公，那就更不必多说了，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那父亲。”叶继岌问奚博陆，“我们当下究竟应该怎么办？”

“把柄既然都抓在了人家的手中，那恐怕只得先看看人家是怎么打算的了。”奚博陆冷冷地道，“我们当下至少还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我们也是案前的屠夫，朝廷需要我们，这个奚小过也需要我们，我们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退兵北上，继续看他们之间鹬蚌相争而已……我倒是想看看，这个奚小过究竟想和我谈些什么条件。”

“需要孩儿去联系祁小过吗？”叶继岌道，“奚小过他们军中，有我安排下的几个探子，必要时，孩儿可以通过他们与奚小过联络到。”

“不，不必这般……我刚刚想了许久，当下的情形，反而是这个奚小过有求与我们才对，我强他弱，他才是应该心急，等着我们退兵的一方才对，与其我们主动联系他，倒不如等着他主动联系我们。”奚博陆却制止了叶继岌，“你在他的军中布下了探子……他总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我明白了。”叶继岌一颔首。

“我记童年想了一整天了。”只听得奚博陆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所谓的因果报应，是我平生杀孽过重，害死了他的父亲，他才要如此来报复我。”

叶继岌知道他父亲这几年与那玄真上人接触，也慢慢学着看了几本佛经，虽然性子还是同以往一般杀伐果断，但是在内心深处，也是慢慢地相信了一些佛家的东西：“不，孩儿却觉得，这怪不得父亲……杀孽过重的人，又何止父亲一个呢？那奚小过的父亲，就没有多作杀孽了吗？都不过是他自食其果罢了。”